“嗷呜——”
当庄信鸿把消炎药涂抹到德怀特手臂上的伤口时，德怀特忍不住低吼出声。
“怪谁！”庄信鸿倒是不打算同情他了，真是的，明明可以完好无损地回来，偏偏还要给自己挂彩，像是要表现自己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一样。
不过，庄信鸿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尽可能地放轻了力度。毕竟，德怀特的痛苦又何尝不让他想起之前舍身救自己的时候呢？
一边把药膏慢慢抹均匀，他心里一边想起一个问题：那么，如果那些人是真的，甚至我也是其中一员，那我还会这么想吗？
肯定不会啊，因为我也想活下去啊，我也想有个人来救我啊。但是，站在那个角度上，德怀特和你非亲非孰的，凭什么救你？
那这么看来，还是自己太幼稚了？
庄信鸿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将棉签放到桌上，然后扯出医用绷带，给德怀特慢慢缠上。一时间，二人的眼光交汇到一起，却又马上分开。
他低着头，不愿意直视着德怀特，但后脖颈却一直传来德怀特匀速的呼吸。
“你能不能换个角度，你吹得我好难受啊。”庄信鸿有点抱怨道，取出剪刀把绷带剪断。
“噢不好意思！”德怀特诚恳的道歉又让他内心的气愤削减了几分。尽管他知道自己态度应该更强硬一点，但并没有用。
毕竟相处了这段时间，庄信鸿很清楚，他就是那种：无论你是谁，只要你身处危险中，就一定会义无反顾扑过来救你的。
这种精神在庄信鸿看来更像是一种自我感动。德怀特好歹用实力说话，有那个能力去付诸行动。如果换做普通人，你要是受伤了，那被救的人是好了，但你怎么办？你的家庭怎么办？那些关心你的朋友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那么那些关心你的人怎么办？
庄信鸿摇了摇头，问道：“德怀特，你之前一直是这样的吗？”
“什么？”德怀特的手指按着绷带下的伤口。
“你之前也是——就这么救别人吗？”
“是的。”德怀特抬起头，似乎回想起往事。
庄信鸿深吸口气，慢慢把纱布盖上去，再问道：“那么，你受伤后呢？”
德怀特包扎好的左手搁到沙发上，他用着刻意掩饰的漫不经心回答道：“就，慢慢等它好。你也知道的，我恢复得很快的。”
庄信鸿黏贴胶带的手颤抖起来，他带着些许发抖的语气再问下去：“那么，你就一个人默默地把这些苦痛咽了下去？”
德怀特又把左手轻轻按到庄信鸿的肩膀上，安抚着他的情绪：“是的，孩子。”
似乎舒芙蕾出去玩耍的时候又忘记关上阳台的门，外面湿冷的风气吹进屋子里，给二人带来了夜晚的寒意。
“不，我不明白。”庄信鸿猛地站起身，走到阳台前关上了门，“你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去救那些素未谋面的人，真的有必要吗？”
“有必要。”德怀特的双眼至始至终注视着他。
“即便没有人知道你是谁？”
“没错。”
“即便你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独自忍受着痛苦，哪怕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在乎？”
“没错。”
庄信鸿泄气了，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对牛弹琴一样。
“究竟怎样才能让你这么执拗啊？”他扶着额头，继续耐心地给他上药。
这一次，反倒是德怀特难得地笑出声，他爽朗的笑容在庄信鸿看来远远不止赢下这场对话的成就感，似乎还有很多，很多。
他宽厚的手掌细细抚摸着庄信鸿的头，撩拨着他那有点过长的头发。
“嘿，我还没洗澡诶，你不怕手都是油吗？”庄信鸿轻轻打开了德怀特的手，但是德怀特却并不想拿开，这反而让庄信鸿有点生气，“喂，再摸下去我都要长不高了，你是希望我一辈子停留在一米七出头吗？”
德怀特看着庄信鸿闹脾气，口中又传出了很是爽朗的笑声。他极为罕见地（庄信鸿都几乎没见过地），又捏了捏庄信鸿的脸颊。
庄信鸿愣住了，德怀特不是一个平时很严肃端正的大叔吗？怎么突然这么小孩子气？
“虽说现在说还太早了。但是呢，其实我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德怀特的手指关节一点一点揉着庄信鸿的脸颊，“但是，或许是所谓的命运，或许是所谓的阴差阳错，我被改变了，被彻彻底底改变了。”
“被什么改变了？”庄信鸿抬起头，感觉德怀特的手指好像永远都是那么温暖。
“今天太晚了，赶紧包扎完后去洗澡吧。你不是和徐顷柔一起改变了时间流速吗？赶紧休息吧。”德怀特转移了话题。
庄信鸿略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照旧帮他处理伤口。说实话，他第一次感觉到健美的肌肉有点中看不中用，德怀特浑身棱角分明的肌肉反而很不好贴纱布，感觉很凹凸不平。
在忙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完成了。庄信鸿用手臂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瞥了眼手表——距离刚回家时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有点赌气地拍了拍德怀特（没有受伤）的胸肌：“就因为你这一发作，我估计又要少睡一小时了。”
虽说就算多这一小时，他也只会看书刷手机，而不是睡觉。
“对不起。”德怀特照旧没有理会他的玩笑，打量了下自己——全身上下不是绷带就是纱布，连腿上都不例外。可以说，德怀特现在虽然只剩下一条内裤，但是完全可以把纱布和绷带当作衣服穿······
庄信鸿打量了下，还开玩笑般来了句：“还挺帅啊。”
“多谢夸奖。”德怀特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么为难了。”
“我也不是反对你。”庄信鸿双手叉腰，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做好事时，不要老是用自己血肉之躯给别人当肉盾！”
“没问题！”
“真没问题？”
“一定！”
庄信鸿摇了摇头，走进浴室开始洗澡，结束这疲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