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埠也算客气,“陛下这是折煞小神了。”
枵昴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好奇,“当年耆域大乱,殿下就突然没了踪迹。”
“朕还派了不少人去找,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您这些年是去哪儿了?”
说起往事孑埠也是无奈的很,“一言难尽啊。”
“一言难尽就展开说。”
清城打断他马上就要起来的情绪,“陛下,你陪着他在这儿守夜,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
“我去前头盯着,防备陞缕突然回来。”
枵昴应着,实在觉得和这人坐在一起时间难熬的很。
孑埠将早就预备好的金锁拿出来,放到面前的架子上,“陛下这把红珊瑚的锁,看上去不错。”
枵昴觉得自己的语言天赋在这人面前都被埋没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才想出说辞来,“小公主身份贵重,自然要拿点儿好东西来配。”
孑埠很是不解风情的看着他,“一般新婚守夜都是家中长辈,不知道陛下哪儿来这么好的兴致。”
枵昴觉得这人的的确确像是陞缕的对手,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朕虽并非公主母家之人,但毕竟有几分交情。”
“再加上小公主是嫁到奣域来的,朕自然要多多看顾。”
孑埠见他语气也硬起来,便不似刚才那般句句带刺了。
“她嫁的,是那位司法天神?”
“我记得早些年随母上到奣域,还远远的见过一两次呢。”
枵昴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小静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
“怪不得她会成为虞璇舞者,怪不得她对医术有那样高的天份。
对此,孑埠也是骄傲的很,“她很优秀。”
“像她的母亲一样。”
枵昴觉得这话一听就像是有故事的,“殿下和游沐王后,是怎么认识的?”
孑埠脸上的表情温和起来,甚至还带了点儿暖暖的笑意,“那个时候她是游氏的嫡公主。”
“身份尊贵,子民簇拥。”
“可又偏偏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又幽默阳光,让人看上一眼便沦陷其中。”
枵昴想起自己在虞璇殿门口的场景,感觉历史真的是惊人的相似,从陌生到相爱,真的只需要那一眼。
“殿下是性情中人。”
孑埠偏过头来看着他,反问一句,“你不是吗?”
枵昴先是愣了下,然后便有些无奈的笑了。
“朕,是个爱而不得的失败者。”
孑埠叹了口气,“我和沐儿倒是拼了命也要在一起,到最后还不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她选的是清城。”
“至少一生呵护,无忧无虑的,也不会惨死在耆域王宫之中。”
枵昴苦笑,既然他看出来了,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是看着心爱的姑娘和别人甜蜜缠绵的感觉,真的是不怎么好。”
平日里霸道清冷的人,刺客也是满脸伤感,话语间流露的感情,让人忍不住心疼,“即便反复不停的在心里提醒自己,那真的是她所念所爱,可依旧忍不住心里的澎湃汹涌。”
“最不愿错过的,终究还是错过了。”
孑埠没有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个知己,心里万分的苦闷也算是缓解了一些。
他虽为游静找到自己的幸福开心,但是这样的场合,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游沐来。
若是她还在,该有多开心。
愁绪万千的男人也是一笑,饱含无数风霜沧桑,“其实,我很羡慕你。”
枵昴挑眉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
至少人家和游沐还度过了一段甜蜜时光,可他和游静……好像有挺长一段时间,也很快乐。
“至少她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能时不时的看到她,便是极大的幸福了。”
枵昴转念一想,好像真的有那么点儿道理。
孑埠笑出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或许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去照顾这个亏欠已多的女儿。”
“但是这奣域之中,有你在,我也算是安心了。”
枵昴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也大致能体会他心中的煎熬。
若是他在那样的处境里,应该会不顾性命去享受父女时光吧,毕竟那是她的孩子。
“殿下放心。”
“枵昴必定倾尽一切护卫游静,不死不休。”
大门口的编钟再次敲响,只要过了午夜,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孑埠将那把金锁拿起来,起身很郑重的交给枵昴,“如果可以的话,替我挂在这旖旎宫的围墙之上。”
“或许多年以后,小静可以明白。”
“在这个夜晚,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希望她幸福。”
枵昴接过来,“殿下没有想过光明正大的露面吗?”
虽然知道这人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和苦衷,但他还是想为游静抱上一句不平。
“这些年,陞缕一直对她诸多苛待为难。”
“若是知道还有您这么个长辈疼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孑埠笑了下,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便转身走了。
不多时,清城便又站到了他面前,看着发呆的人各种嫌弃,还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嘿。”
“想什么呢?”
枵昴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什么。”
“兄长要和一起去挂守夜锁吗?”
这守夜锁入墙也是他们今天晚上的任务之一。
精心准备的信物挂在墙上长长久久的封存,便是将所有的幸福封住锁住,永远的固定在这里,不会离去。
清城看了看他手里那把金锁,不用想就知道是出自孑埠之手,不管款式还是做工,都和多年前他做给游沐的那把一模一样。
“好。”
“一起过去吧。”
旖旎宫里边儿的灯已经熄了,两个操碎了心得男人动作频率极其一致的施法,将那三把锁融入了围墙之中,只留个画面在上边儿。
清城收了法术,“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枵昴一直在想着刚才孑埠那个表情,心神不宁的,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一句,“兄长,你有后悔过吗?”
清城愣住了,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孑埠和游沐以及这段荒诞离奇的感情,故作轻松的一笑,“怎么会呢?”
虽然说起来对这些事儿早已看开,但是伤感总是免不了的。
“从前我总是远远的看顾沐儿,想着只要她能顺心遂意,便是自己孤寂而亡也值得。”
“后来她意外身亡,我便守着她的女儿。”
“只要游沐想要的,清城就能做到,惟有她安心一愿。”
枵昴像是被指明了方向,又好像并不太懂,“那兄长这些年岂不是很苦。”
清城只是淡淡一笑。
爱到深处,苦痛什么的,真的可以变成甜。
“当年我改名清城,便是想清掉城中一切杂念。
“只为她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