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并没有过潜水的经历。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来自另一段记忆里，他从没有这种感觉：被深邃的东西往下拖，拖入黑暗之海，抬头看到的是缝合怪般的神明，离自己却越来越远。
陈景的意识在模糊。
他意识到了，直觉般的认为，如果自己在这里沉睡下去，那他就会死。
“拖动我往下的应该是本能，欲望的我……也就是老师口中的恶我。”
陈景有了体悟，得见神明的真意是，之所以能见到神明，因为已经不是神明，正被拖下海洋。
该怎么办？陈景问自己。
“对了……修行法，使用修行法可以反抗……”
陈景想起专家提到的要义：将自己想象成一个战士，永不屈服，绝不放弃，战天斗地，也战自己！
陈景努力的在心中激发自己的战意，想象自己是一个孤独的战士，在无数敌人的淹没当中。
冲！
向前冲锋！
陈景感受到恶我巨大的拉扯力量，陈景继续对抗下沉，这是纯粹意志力的战斗。
他想起了神话故事里的刑天，被斩下头颅，仍然在战斗。
他想起了逐日的夸父，被火焰灼烧，仍然追逐火焰。
他想起了弯弓的后羿，对着天空上的神鸟，拉开弓箭！
战天斗地！战天斗地！
一瞬间，陈景仿佛感受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用树枝填补着大海。
又感到自己像治理洪水的古人，手中只有简陋的工具，洪水却像恶龙。
“你真的是一个战士吗？”
陈景听到来自自己，不，来自恶我的声音。
它站在沉沦的海洋之外，展现了曾经陈景的记忆。
那个叫“父亲”的男人，利用陈景三兄妹赚钱，陈景却并没有直接的反抗他，而是苟延残喘，不敢与之对抗，只是用自己的能力和他谈判，希望自己的弟弟妹妹过的稍微好一点。
在往更早的时间回忆，陈景看到他对李画星拳打脚踢，看到年幼的自己害怕畏惧的站在一旁。
陈景看到他喝醉了，将七八岁时的自己打的遍体鳞伤，自己却没有选择和他战斗，只是抱成一团。
一瞬间，陈景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怀疑像一丝裂缝，正在撕裂他的坚持。
陈景的意识彻底模糊，黑暗了下去。
……
“专家”的佩剑佩戴在了腰间，他低着眉毛，手却摁在剑柄上。
面前的陈景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他的毛孔里，耳朵里，嘴巴里，正在渗透着漆黑深邃，仿佛泥浆一样的东西。
这些泥浆将他包裹，让人一看到就感受到不详。
“专家”平心静气，用自己的天赋感受着陈景的状态。
如果陈景失败了，在他走火入魔前，“专家”会亲自动手，杀死自己的弟子。
窗外雾气弥漫。
……
“我不是一个战士。”
陈景对着恶我的身影坦率的承认了。
“我只是一个不想悲剧发生，想要挽救我身边人的普通人罢了。”
“我选择战斗和反抗，并不是因为我有坚韧的意志，坚定的决心。”
“而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要掌握力量。”
“为了美好的事物。”
陈景在黑暗之海自言自语，回忆起了他先前做的梦中，梦中的美好和结尾的毁灭。
“呵呵。”
奇妙的，陈景仿佛听到有初生婴儿般的笑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他自己发出的，但他却听到了笑声。
来自自身内心的笑声
陈景像是能够呼吸了那样，他低头看向手掌，莫名的光握在手上。
一瞬间，知识和力量灌入了他的脑海，就像原本就存在的一样了，那些零散的知识有的只是某些破碎的单词，有的则是破碎的画面和纯粹的印象。
血境！丹境！气境！
悲伤。
不被注意。
灵气，灵力。
陈景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盯着他眼睛的老师，专家正把手从剑柄上放开。
“恭喜。”专家说。
于是陈景确认了，自己成功了。
随着陈景站起，身体皮肤上一块块凝固的黑色事物落下，陈景向专家行了一个大礼，却没说谢谢。
大恩不言谢。
专家平静的受了一礼，说：“感受一下你的能力，你可能会有一些问题，问吧，我能说都都会告诉你。”
陈景点头，静静的感受着。
仅仅只是闭上眼睛，就能感到黑色的，仿佛液体般的东西在自己体内流动，它们的源头不是陈景预想的丹田之类的位置，而是大脑，它们在体内进行着循环。
陈景自然而然的知道它们是什么，灵力。
它们像是原本就存在，只是之前完全不知道如何运用它们，所以完全感受不到它们。
他也自然而然的得到了一个使用灵力的天赋技巧，通过控制灵力进入某种悲伤的状态，就可以将这些灵力从皮肤表面渗透出去，形成保护膜，这样周围的人会下意识忽略他，当他不存在，就像看到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子，没人会在乎。
这个能力的使用知识已经灌入他的脑海，陈景没有去尝试，因为它是有巨大限制的。
他的灵力只够连续使用五分钟，这个时间是本能给出的估算，理论上是可以更长一些的，但那样会带来某种危险，灵力枯竭的危险。
至于是什么危险，陈景并没有得到相应的知识。
至于如何恢复这个能力，得到的知识提供的建议是睡觉。深度的，安心的睡眠会恢复灵力的消耗。
陈景隐约觉得，这个根本不是完整版的丹药，只能属于丹药的一部分，甚至只是某个材料。
感受完能力，陈景开口问道：“老师，血境，丹境，气境是什么？灵力和灵气又是什么？”
这是他在吸取黑丹后，得到的一部分知识，但只有名词，没有对应的解释。
“专家”说：“那是修行者等级的划分。血境是最初级的修行者，丹境和气境更进一步。”
“这些名词之所以不流传出去，是因为一些人认为，可以通过吃下丹药之人得到的知识推断他们的潜力……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谎言。”
“至于灵气，那就是修行者力量的根源。据说在古老的时代，空气中蕴含着大量的灵气，后来随着最早的神魔们慢慢吸收，空气中的灵气枯竭，进入到生物的体内，在那些体内形成沉淀物，你吃的那枚黑丹，本质上可以算作灵气的沉淀物。”
“灵力则是你的力量储备，每个等级的修行者灵力大小有所不同，而使用修行者的力量，都会消耗灵力。若是灵力枯竭，那么修行者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相信我，不要那么去尝试。”
陈景若有所思，问：“那我算血境的修行者吗？”
“不，你不可能是血境的修行者，你最多获得了血境，丹境或气境修行者的某一个能力，甚至可能只是某个能力的一部分。可以称为体境或者奇能异士。”专家说：“你如果想成为血境的修行者，需要补全能力。”
陈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看起来传闻是对的，奇能异士拥有的能力真的是修行者的某个能力，是弱化和部分的修行者！
那么，真正的修行者，应该同时有所有的能力，有他自己的隐匿，有老师的精确，有百宝袋阿姨强化武器的能力，有团长的领导力和魅力……
太强了吧。
陈景随之问道：“要如何补全能力？”
“完整的丹药。”专家不假思索的回答：“寻找血境丹药的材料，找炼丹师或自己炼制完整的血境丹药，再吞下去。”
血境丹药的材料……陈景联想起猎团们猎杀的怪物，收获的那些材料都可以高价卖给商人，那些材料就是炼制丹药的材料吗？
“当然，还有另一种办法，只是太过少见，太过困难。”专家说。
“另一种办法？”陈景疑惑。
“是的，你已经不可能做到它了。它完全不依赖丹药，在故宋，能那样成为修行者的人，被称作冠军侯。”专家淡淡的语气里露出无法掩饰的缅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