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浮动，琴声袅袅，宋衍坐在对面，看着帘子后递过来的一杯茶水，眸色沉沉。
影影绰绰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是三十左右的男子，手指粗粝，虎口有一层薄茧，定是常年习武之人。
“今日之事，宋少爷与顾家少爷合作倒是精彩。”
男子浑厚低哑的声音从帘子之后传了出来，能听得出他心情十分愉悦。
宋衍面不改色，“还要多亏先生出手帮忙，若非先生，我与顾兄也想不到此番主意。”
“莫要谦虚，无权无势便有如此胆量对付赵家，也算是后生可畏，今年八月乡试，宋少爷准备的如何了？可能高中解元？”
话锋一转，男子便提起了今年的乡试，倒是让宋衍一怔，只觉得这男子身份不简单，偏暂时却想不出。
“宋某前几日伤了头，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此番乡试，或许已了无希望了。”
“哦？”
帘子后传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宋少爷文采出众，若是落榜，倒显得有些可惜了。”
“你就未曾想过要连中三元，进京为皇子讲学，成为下一任帝师？”
“宋某不过一介区区凡人，未有这般远大志向。”
宋衍说完，看了眼桌上的茶杯，端了起来，朝着帘后拱了拱手，“府中还有他事，若是先生无事，宋某便告辞了。”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赵老太爷？”
就在宋衍要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赵景玉可是嫡系一脉，他父亲更是身在内阁，官居三品，若是想要对付你，易如反掌。”
宋衍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了那竹帘后的影子，眸光清冷，“你不会！”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转而低笑了一声，“你如何觉得我不会？这可是讨好赵老先生的好机会。”
“你若是将此事告诉赵家，便是背叛圣上！”
宋衍这话说完，竹帘后便没了声音，许久之后才传来有些阴沉的声音。
“少年，可莫要胡说，容易掉脑袋的。”
“我虽不知阁下身份，但这几日细细想来，能叫顾大人如此重视，又敢对赵家出手，却又不露面，定然是怕被人见到，有所察觉。”
宋衍说着，望向了帘内，“所以我料定阁下应该是京城过来，便是要调查赵府，并且深受圣上隆恩，极得信任。”
“赵士吉想要入朝当帝师，派了巡抚吴怀民和邹庆而来，这个时候，偏偏阁下也来了，便是不想叫赵士吉得了解元。”
“即使如此，阁下又如何会帮着赵家对我下手？”
这话说完，帘子后便传来了愉悦的笑声，“我果然未看错你，此番乡试，解元莫若是你了。”
“顾家那小子虽说文武双全，却无你这番智谋，又少了你这一番胆量，到底还是差了些许。”
“多谢先生抬爱，若无事，宋某便先告辞了。”
说完，抬脚便出了船内，毫无留恋，帘子后的戚风一双冷硬的五官此时些许柔和，眸中透着赞许。
这一趟扬州，他确实未曾白来，或许皇上多年困扰的难题，便有人能解决了。
只等他入京，再看看是如何一番景象。
至于赵家，这一次死了个赵景玉，也算是给他们敲个警钟，若是再这般肆无忌惮，抄家灭门可不要怪皇上心狠，都是咎由自取。
叶欢与清芸对面相坐，旁边摆放着金猊兽吐着青烟，她心里却一直提心吊胆，万一真有刺客，到时候宋衍还能不能脱身？
一身素衣长裙的清芸看着叶欢心不在焉，眸中微闪了一下，轻笑了一下，柔声开口道：
“宋少奶奶无需担忧，先生只是想要见一见宋少爷，绝无恶意，想必一会儿便会出来了。”
“嗯。”
叶欢看着清芸，微微点头，然后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忙看了过去，果然见宋衍走了出来，当下便站起身来。
“宋衍！”
清芸听了叶欢的喊声，也跟着起身，朝着宋衍看了过去，果然是翩翩少年郎，也难怪三爷会对他另眼相看。
“我便说宋少爷会出来，只是少奶奶却是坐立不安，十分担心宋少爷。”
这话说完，宋衍眸中温柔缱锩的看着叶欢，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指，“担心我？”
叶欢抿了下唇，却未回答，只道：“我们回去吧，爹娘该着急了。”
“好。”
宋衍心情愉悦，从他受了伤以后，他便察觉出来叶欢对他与往日不同了，虽说不上多亲近，但却时时刻刻的关心他，也对他越发没有防备了。
如此，甚好！
………
两人回到船上，吴华眉和林云苓都快昏昏欲睡了，只有宋老爷和宋夫人还在等着他们。
“怎么样，去见谁了？”
宋夫人见到宋衍便一阵询问，宋衍摇了摇头，“并未见到人，只是隔着帘子说了一些话，无妨。”
“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吧。”
宋老爷听了宋衍的话，倒是没有再细问，也阻止了宋夫人的问话，吴华眉听到要回去，顿时来了精神，还碰了一下林云苓。
两人都坐直了身子，一旁的秋露端了两杯茶递过去。
“姨奶奶，表小姐喝口茶。”
画舫随着水波缓缓滑动，一旁赵家的画舫也跟着动了，两家倒是齐头并肩，赵瑜隔着帘子看向叶欢，微微挑眉。
叶欢只看了一眼，便收了回来，她对赵瑜不感兴趣，只等着吴华眉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莫不是在河中心？
林云苓动了动身子，然后起身道：“这里好闷，表嫂，你陪我去船头站一会儿，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好啊。”
叶欢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宋衍见了，眸光转向了晏书，透着一丝询问。
晏书微点了下头，然后便要跟上，就被秋露拉了一下吴华眉，吴华眉忙喊了一声。
“苓儿跟苏叶去外面放风，你一个男人跟上去干什么？”
晏书：“……”
“坐下。”
宋衍朝着晏书点了下头，目送了叶欢出去，眸色平静，却没人瞧见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几分。
想了想，最后宋衍还是起身，“我出去看看。”
到底，他还是舍不得让叶欢冒一丝风险，哪怕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仍旧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