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古琴，松香，都一一的备好了。
阳球先走了过去，洗净双手后，淡然地坐下，开始抚琴。
阳球所弹奏的曲子，铮铮之声不绝，满是凌冽之气，与他那狠戾刚直的性子，倒是很符合。
只不过，在这琴声中，刘劼还听出了一点失落不得志，还有决绝之感，颇为疑惑。
难道，阳球与刘合他们正在谋划的事情，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还是说，是因为程璜的存在，让阳球有些犹疑了？
亦或者是，阳球也想通了这件事情的难为之处，有些骑虎难下，才存了死志？
对此，刘劼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是阳球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复杂性，不似以前那般满心满眼地要对付宦官，那他或许可以找阳球谈一谈了。
更何况，刘合那人也不简单。
阳球与刘合合作，中间还夹杂着一个老丈人程璜，各样利益的纠葛，本来就有很多的不确定性。
目前的话，他们想要对付的是王甫，是共同的对手，自是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但是，程璜虽然是永乐宫大长秋，与董太后沆瀣一气，却也与刘宏跟前的张让赵忠韩悝等人关系密切，是利益共同体。
同时，通过董太后，程璜也在刘宏那边捞到了不少的好处。
如此一来，他们要对付开始失势的王甫，墙倒众人推，各自抢夺利益，足够他们分的。
但在这之后，若是阳球与刘合几人还不知足，继续想要对付张让赵忠等人，就有些麻烦了。
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十常侍的影响力。
在今天，看阳球的状态，在与论法与理的时候，就不如寻常那般的强硬了。
或许，他得好好留意一下，尽快找阳球商谈了。
与此同时，席间的乔玄与刘卫，也都听出了这里边的一些意思，不禁微微皱眉。
刘卫与阳球并不熟悉，不知是何缘故，只是很疑惑。
不过，乔玄却是很了解阳球，又是担任司空要职，对于阳球他们的一些动作，还是有所察觉的，只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对付宦官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宦官与陛下之间的联系那般紧密，岂是说动就动得了的？
有多少的位高权重之人，想要对付宦官，最终都还是不得善了，败下阵来。
而且，还牵连了那么多的人，掀起了长时间的党锢之祸，至今未得平反。
若只是对付一些开始失势，无关紧要的，也许能够取得成功。
但真的动到了那些特别的人，事情就难了。
阳球与刘合合作，还是有些冲动了。
乔玄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最后结局会是如何。
他也曾劝过阳球，奈何阳球不听啊。
但看今天阳球的样子，事情或许还有的谈。
因此，乔玄也准备在事后，再找阳球好好地谈一谈，不让阳球那般冲动行事。
至于刘玏与乔谊，则是满脸的讶然。
他们虽然听不懂那里边的意境，也不太了解朝堂的事情，但也是头一次见识到，居然还有人能够把琴弹成这般的刚烈。
这倒是是他们完全想不到的，也都增长了见识，有了更多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阳球曲终，双手按住了琴弦，闭眼，依然安坐在那里。
刚刚弹琴之时，他一个不小心，竟然带上了自己的情绪，实在是不该。
他有留意到，刘劼与乔玄，都注意到了他琴音之中的意思，不知道，会不会让那些事情出现变故。
只不过，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去做。
纵然身死，也不会退缩。
平复一下心绪，阳球才睁开了眼睛，微微笑着说：“献丑了。今日心绪有些乱，弹的琴音，难免杂乱了些。”
叹了一口气，乔玄复杂地看向了阳球，还是解围道：“方正难得出手，果然不凡，当真是让我等都一饱耳福啊。”
看到阳球眼底的倦意，乔玄复又说道：“方正，且来这边坐坐，听博钧施展琴技。”
刘劼身为后辈，虽然跟阳球很谈得来，但事关朝堂大事，他也不会在这里摆明了说。
不过，对于那件事情，他在事后，还是得找阳球谈一谈，不要让阳球陷入最后的祸患中。
阳球是个人才，应该有更大的平台供他施展，不该早早地杀青领饭盒。
这个时候，看到阳球从琴台前退了下来，刘劼便也起身，朝阳球点了点头，慢慢走到那边。
坐在琴台前，刘劼闭上眼睛，沉淀一下心绪，才开始拨弄起琴弦。
刘劼所弹之曲，随和度比较高，但是，因着阳球刚刚的影响，刘劼不禁想起了不少的事情。
思绪带动着手上的节奏，刘劼弹奏之时，曲意变化很大，却又不突兀。
其中，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侠客行之勇。
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希冀之愿。
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美好之感。
……
听着似乎杂乱无章，却又很有层次感，包含了刘劼的各样心思，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加上刘劼的琴技很高超，让席上的众人，都听得入了迷，随着刘劼的琴音，感受着各样的喜怒哀乐。
意识到自己的心绪波动过大了，刘劼慢慢收敛起来，恢复了正常，让琴音也跟着慢慢变轻，渐渐消散。
一曲结束，刘劼抬眼，见众人都很是意外惊讶地看着他，只是笑了笑，便站起身来。
刘玏与乔谊两人，眼睛亮亮的，在那低声探讨着。
刘卫则是满满的自豪之情。
乔玄也对于刘劼的表现很是意外，一时还在那回味着。
至于阳球，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刘劼。
对于刘劼弹奏之时所表达的，他也明了一些。
只不过，刘劼向来没有与他谈论朝堂之事，让他也不太清楚刘劼的想法。
如今，他似乎看到了刘劼的另一面，还有刘劼不凡的志向。
或许，他也可以咨询一下刘劼的看法和态度。
若是有刘劼的加入，他们所谋之事，应该能够更容易成功。
这时，还不待刘劼开声，拐角的园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