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肖公公守着门扉，拂尘搭在胳膊上，双手放于身前，挺直了腰板，往日慈眉善目的模样竟然透露几分威严。
一位淡粉罗裙的婢女凑上前，谄媚道：“肖公公，薛妃娘娘为皇上煮了水晶虾仁饺，劳烦您通传一声。”言毕，相当熟捻地掏出一个钱袋塞了过去。
肖公公到底是宫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人物，有些规矩他虽不认同，可也不会贸然破坏其中的门路。只见他不甚在意地收了下来，淡淡道：“知道了，咱家会通传的。”
那婢女闻言，这才放心下来，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连忙说：“奴婢谢肖公公照顾。”欠身后，便施施然离开。
她与一位前来的碧色罗裙婢女擦身而过，眼眸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嘴唇微张，面容有一闪而过的算计。
……
“此言当真？”薛妃放下木梳，美眸迸射出欣喜的光芒，眼尾隐约可见年岁的皱褶，脸上的粉似乎崩坏几分。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那婢女定然就是离贵妃的掌事宫女。”淡粉罗裙的侍女面露得意，她此次得到了重要情报，娘娘定然会嘉赏她。
薛妃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丹蔻，眼尾上挑，语气里透露着幸灾乐祸：“想不到啊，离贵妃之前那么受宠，如今也要靠笼络肖公公才得以见一面皇上。呵，真是活该！”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没有使用这般手段一样，婢女一阵腹诽，面上却堆满了奉承，道：“娘娘可是从府邸过来的，皇上对您的情分自然不是旁人可比。”
薛妃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怎么？你也觉得本宫老了？”她纤细的手指抚摸上脸颊，对着铜镜的美人儿忧心忡忡。
“奴婢不敢，娘娘青春永驻，便说是二十都不为过。”婢女受惊，连忙跪下，战战兢兢。
“罢了，看在你通报有功，且办成了事，本宫就饶你这次。”薛妃怎么想，都觉得明达帝今日应当会来自己这儿，满心欢喜。
可是，下一刻便听得侍女通传道：“娘娘，皇上今个儿去了离钰宫。”
“啪”的一声，瓷杯被摔得粉身碎骨，薛妃气得双目猩红。
……
“朕听说你有事情告诉朕？”往日痴迷的男人此刻背着双手，面容坚毅地撇过头去，甚至没有正眼看娇艳明丽的离贵妃。
“回皇上，臣妾真心悔改了，保证不再任性。”离贵妃冲明达帝抛了个媚眼，牵起他那粗糙皱褶的手，强忍住心中作呕的感觉。
她如今为了生存，竟然变成从前最鄙夷的阿谀奉承的模样。
恍惚中，脑海里浮现精壮阴鸷的身影，离贵妃的丹凤眼化为春水，柔情似蜜。不过转瞬，她意识到自己的荒诞，不禁失笑。
“知道错了便好，朕就解了你的禁足吧。”明达帝生分地甩开她娇嫩白皙的双手，语气虽缓和些许，却仍透露无尽的冰冷。
他眼睛微眯，视线紧锁在袅袅飞升的白烟上，走到香炉前道：“爱妃用的是什么香料？朕闻着挺中意。”
离贵妃并未料到他话锋突转，硬着头皮说：“这是臣妾的故乡，邬勒国特产的香料，可以安神。皇上若是喜欢的话，多来臣妾这儿坐坐吧，臣妾和您细细道来。”
明达帝并未搭理她，自顾自地将香炉盖子打开，发现里面是最寻常不过的黑褐粉末，凑近细闻是淡淡的檀香，夹杂着花朵的甘甜。
“爱妃可知这香料的成分？”明达帝的眸色变得锐利，警惕地扫向面容僵硬的离贵妃。
如果他的直觉没错，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臣妾不擅品香，皇上就别为难了。”离贵妃偷偷瞥了一眼香炉内的粉末，绽放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明达帝只觉御花园争奇斗艳的花朵都霎时失色，时光仿佛暂定于此刻。
“无妨，朕唤御医来瞧瞧。”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然相当于撕破脸皮，明达帝明摆着对离贵妃心存怀疑。
御医中有专门钻研香料和毒物的能人异士，应当能够辨别出香料的成分。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御医便来到离钰宫。
“皇上，这香料乃是檀木和邬勒的橙花混合而成。”御医仔细查验了一番，尊敬回应。
此言一出，离贵妃颇有几分赌气地瞪向明达帝，雾灰的眸子湿漉漉的，眼眶微红，却并没有掉下泪水。
“皇上这回愿意相信臣妾了吗？”她的声音由于哽咽有些颤抖，显得别样的楚楚动人。
明达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伸出手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轻声哄道：“抱歉，爱妃，朕不该怀疑你。之前的事，是朕糊涂。”
“皇上，臣妾对您的心，日月可鉴。”离贵妃抱住他的腰身，像个娇俏的少女般，将眼泪都抹在他的龙袍上。
想到自己的确有错，明达帝不愿出声阻止，也就随着她胡闹了。他对离贵妃的芥蒂，总算是消失了。可是，他隐约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也许，是上了年纪，总爱多想吧？
无人发现，离贵妃的视线死死黏在明达帝腰间别着的香囊上，眼眸中跳动着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
……
“离贵妃娘娘，皇上已去上早朝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那日前去紫金殿的碧色罗裙侍女恭顺道。
“此事多亏你了，本宫重重有赏。”离贵妃整了整衣襟，上扬的丹凤眼流露出漫不经心。
呵，玄神贵女一定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及时发现端倪，察觉到皇上已然对香料产生疑虑，来一招偷天换日。
她先是让婢女塞银两给肖公公，声称自己服软悔过。男人嘛，终归是颜面重要，哄哄也就回来了。随后，她便使出后招博取皇帝的心疼与愧疚。
说不定，以后还能再用上那特殊的香料。只是暂时，还是先别再拿出来为好。
“玄神贵女，本宫很好奇，你亲手布置好的局面变得溃不成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定是气急败坏吧……”离贵妃得意一笑，红唇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