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躺在床上，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衣裳是干的，全身都很暖和。
我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背挺得端正，黑发如瀑，白衣俊逸的荒。
“你在做什么？”我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煮茶。”荒转过身，将一杯清香氤氲的温茶递给我。
我轻轻抿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甘沁怡人，滋味浓醇，口齿余香。你用的是雾青叶？”
荒点头，“我上次见你似乎挺喜欢的。”
“你煮的比我好。”我不禁瘪了瘪嘴，“之前本来是想在你面前炫耀一下。你这一上手，我就有点后悔了，不该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的。”
荒抿了抿唇，清浅一笑，“你煮得过于久了些，虽是为求味道甘醇，但没有把握好时机，味道反倒有些苦了。”
“哦……”我点了点头，“行，下次我再试试。”
“还有……”荒起身，回来时端了一碟红豆糕。
“这个，你尝尝。”荒将碟子伸向我，黑亮的眸子里闪着清澈的光。
我盯着那碟子里红红的方型糕点，忍不住眨了眨眼。
上次试吃的不堪经历依旧历历在目，我对这碟子红豆糕莫名有些发怵。
“你做的？”我问。
“嗯。”荒眼眸清亮，点头。
“特意给我做的？”我继续问。
“……嗯。”荒垂眸，抿着唇，慢慢点头。
那我真没有理由不吃了。
“那……我尝尝。”我咽了下口水，慢慢伸出了手。
红豆糕仍是温热，我拿了一块，咬了一小口。
我嚼了两下，眉心一挑。
还不错。
我又咬了两口，看向荒，不由唇角上扬，“好吃。”
荒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眉眼舒展开来。
“不错，真的好吃。”我毫不吝啬地夸赞荒。
荒抿了抿唇，道，“我知道。”
我瞧着他微翘的眼尾，和眼里忍不住泄露出来的笑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也算不上很好吃。不是很甜，红豆没怎么入味，仍是有些干硬，但确实是能吃的，而且蒸熟了，比起之前简直进步了好几个档次。
“我将灵眼放回去了。”荒见我吃得差不多了，开始说正事。
他皱起了眉，“妖界的灵眼出了问题。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特意去观察了仍在昏迷的妖兵，妖兵数量过多，以我如今的能力只能暂时稳住他们的元魂，使他们不受任何邪气侵扰。”
荒凝眸，沉声道，“我怀疑他们如今这种情况多多少少和灵眼有些关系。”
“我暗中去见了妖尊，问过他此事，但他言辞含糊，似乎并不愿过多提及灵眼的事。”
“而且，他似乎有所隐瞒。”荒微微皱眉，道。
我眨了眨眼，看着荒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敬意。
“怎么了？”荒迎着我的眼神，皱眉。
“我不过睡了一觉，你居然能做这么多事。”我抱拳，称赞道，“真不愧是三十重天泽的神上，时间管理大师。”
我想了想，道出了之前的疑惑，“灵眼出了问题，会影响灵脉吗？”
“当然。灵眼是灵脉之心。”荒神情正经地道，“我护身的灵甲，原本联通的就是六界灵脉的灵眼。天界的灵眼遭到破坏，才会导致灵脉出现问题。妖界的灵眼看似正常，实则已经断了再生之力。现在妖界灵域的灵眼，顶多再维持妖界灵脉百年，便会变得与天界如今的状况无异。”
荒微微眯眼，声音沉郁，“甚至更甚，将会是土崩瓦解式的混乱。”
这样来说，事情就更复杂了。
我看向荒，问，“你难道一直不知道妖界灵眼的事？”
荒蹙眉，“我不知道现在千黎是怎么行事的。但按理来说，妖界的灵眼出现异常我会有感觉。”
我皱了眉，“你没有感觉？”
“没有。”荒摇头，眸色加深，“更奇怪的是，我和妖界灵眼一点感应都没有，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妖界的灵眼有了宿主。”荒抬眼，长长的睫毛微颤，看着我的目光幽深异常，“妖界灵眼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它有了共生者。”
我的瞳孔微微缩紧。
“我？”我拧眉，指向自己，惊异地发问，“难道是我？”
“不确定。”荒垂眸，遮掩眸子里的暗色，低声道，“最好不要是你。”
我咬了咬唇，问道，“只要找到灵眼的宿主，就能使灵眼恢复正常吗？”
“没有这么简单。”荒摇头，紧锁着的眉头间透着沉重，“当初没有千黎的首肯，灵眼根本不会有选择宿主的能力。况且，这根本不是什么两相齐全的法子，反而是最无奈的选择。”
“若是他这么做了，我只能猜测，妖界的灵眼已经面临枯竭，而他自身根本无力挽回，只能将灵眼与另一个灵力与魂力都相合的人绑定在一起，建立生命的血契，这样，只要此人元魂不灭，灵眼便不会消亡。但这样的灵眼，肯定已无再生之力。”
“既然有了宿主，你为什么还说灵眼最多只能维持灵脉百年。”我不禁皱眉，疑惑道。
“因为它的宿主，并不能为它提供任何魂力。”荒的语气中带着沉重，沉声道，“它的宿主要么被封印了未觉醒，要么元魂已经献祭，魂力受到牵制。”
我看向荒，眸子微微缩紧，“你还怀疑是妖尊？”
“他符合所有的条件。”荒看向我，道，“他的灵力，气息，包括乾圣灵狐的血脉之力，都比你契合。”
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妖尊是正版的，而我是次等的……
“所以，你想帮他解开他与焱神的血契？”我轻挑眉头，问。
“是。”荒点头，“我更想斩断他与灵眼的联系，否则他日后会很艰难。因为灵眼会以吸收他的心头血为营养，从而维持妖界灵脉的稳定。”
我想了想，眉道，“可这些年妖界一直好好的，也没见他出什么问题。他应该生命力挺顽强的。”
“他今年两千六百岁，在你们乾圣灵狐一族还未成年。可是，那日我为他推血护灵，却见他满身疮痍，灵骨还有数处断裂之痕，显然早已经过血骨的淬炼。一个少年，他本不应该承受这些。”
荒看向我，漆黑的眸子幽深，眉眼间显现几分柔软，“我听说，他是你的弟弟。血亲是你的底线，依你的性子，若早知道你们之间的渊源，你不可能会让他受这些苦。”
我的眼皮微颤，竟是不是为何，心尖也颤了颤。
没由来的，心脏一疼。
我干干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
荒顿了一下，没说话。
这时，我的耳尖微动。
有人来了。
我和荒对视一眼。
我：是颜霄河。
荒：你应付他，我去找妖尊。
我：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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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靠在床边，拈了一块红豆糕吃，翘起了二郎腿。
“浮零。”颜霄河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不由挑了挑眉，笑道，“三殿下好身手，外面这么严的防守都被你溜进来了。”
我咬了一口糕点，问，“找我什么事？”
“那日我就想问你…”颜霄河俊眉微蹙，神情严肃，“你认识三十重天泽的那个千黎神上？”
我坦诚地点头，“认识啊。”
颜霄河瞬间锁紧了眉头，开始变得有些激动，“你怎么会与他认识的？”
“就是…”我挑了挑眉，道，“遇上了，然后就认识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颜霄河的声音放大。
“千黎神上啊，你不是说了吗？”我好笑地道。
颜霄河握紧了拳头，他垂首，在原地平复了情绪，才又道，“浮零，你记得他吗？”
“记得以前的千黎神上吗？记得你们之间的事吗？”
我就等着他这话了。我也很好奇，我以前和千里发生过什么，毕竟千里对这个话题总是含糊其辞。
“我和他之间有过什么？”我凝眸，认真地问道。
颜霄河英眉蹙起，叹了一口气，“当初他下凡尘历情劫，你跟了下去，由此开始了你们之间的纠葛。后来他情劫归满，你却一蹶不振，心伤百余年。我从未见过那样萎靡的你，那时的你，眼中没了高傲的光芒，但凡喝酒必定喝醉，于云海之巅醉卧数年。后来天界与妖界大战，妖界战败，你也败在他的剑下。再后来你被罚黑潭五百年，你逃出黑潭却放出万鬼万魔，神天两界倾全力追缉你，你本可以带领妖界卷土重来，却又因他前功尽弃。”
“浮零，你与他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始。”
听起来……像是我死乞白赖地缠上一个男人的故事。
可是，千里说的不是他暗恋我吗？这怎么反过来了？
我撇了撇嘴，皱眉道，“你这样说，不就是我单相思吗？我俩哪里开始过了？”
“不是。”颜霄河拧紧了眉，垂下视线，沉沉地说道，“当初你已身负魔神之力，早已达到灭绝六界的能力。若非一念之差，败在他手里，你根本无需受散灵断骨之痛，导致魂魄飘散数千年。”
我的瞳孔猛地紧缩，牙齿都颤了颤，“你说什么？魔神之力？”
我猛地想起那日钟离燕绥在我耳边说的话。
“浮零妖主，好久不见。”
“只是你，还不是她。”
“是。”颜霄河目光幽深，道，“你现在还没有恢复以前的力量，你也不记得以前的事。”
“但没事，浮零，你会记起来的。”颜霄河眉眼低垂，嘴角微微扬起，道，“我会等你记起来。”
“在此之前，不要再和千黎神上有任何来往，你再也不能因为他心软。”
“他不值得。”
“你应该恨他，恨他入骨。”
颜霄河的眸子微眯，闪着阴阴的光芒。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抬眼看向颜霄河，挑眉，“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盟友。”颜霄河微微一笑，道，“也算是朋友。”
“我还以为你是妖尊的盟友。”
“他是你弟弟，我自然会与他友好相处。”
“你暗恋我？”我挑眉，云淡风轻地问。
颜霄河愣了一下，断然否定，“不是。”
“我其实有一点奇怪，墨擎苍说我知晓自己不明不白订亲后，就立刻跑到海东国去退了亲。”我努了努嘴，道，“不太可能吧。就你这样貌，我就算去了海东国退亲，看到你的模样，只要你人品没太差，我肯定会考虑和你发展发展的。”
我眨了眨眼，笑着问道，“咱们当初为什么会退亲啊？”
颜霄河怔了一下，“你为什么问这个？”
“是因为千里？”我继续问，“那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不是。”颜霄河垂眸，声量降低，“是因为我。”
“你以前长得太丑了?”我想了想，给了个猜测。
“不是。”颜霄河垂眸，淡淡地挑起一边的嘴角，摇摇头，“只是你我没这个缘分结亲。”
也是，他太丑的话，妖帝怎么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帮我，警醒我这番话？”我皱了眉，问道。
“因为从三千年前开始，我们就站在了同一条船上。”颜霄河眼眸中放着幽光，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容。
“什么意思？”我微微眯眼，问。
“是我帮助你得到了魔神之力，也只有我能帮助你融会贯通这股力量。”
颜霄河突然扬起唇角，笑得明媚灿烂，仿若清风朗月。
有不得不说，有点瘆人。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那现在你想做什么？”
“等。”颜霄河回答。
“等什么？”
“等你记起来所有的事。”
我挑了下眉，该不会妖尊把我困在这，就是想等我自个想起以前的事吧。
“你呢？”我看着颜霄河，轻轻地扯起嘴角，“听说你在妖尊后山修炼，你在修炼什么？”
“妖尊如今身上拥有焱神的力量，在他的后山，甚至还残留着焱神的魔气。你知道什么力量最强大吗？是上古之神的魔力，像魔神，还有焱神。他们的力量，涵盖五行阴阳两道，足以覆盖这世间所有的灵力，用以融合我的功法，简直是事半功倍。”
颜霄河眸光闪动，表情有些激动，笑意猖狂，“待我功成那日，我一定能更好地辅佐你，你我联手，定能倾覆这六界。”
我漠然地睨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又来一个做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