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芳留佟太太吃饭，今天江梅梅做了一桌菜，周允石刚到家没一会就接了个工厂那的电话，都没来的及吃上一口就出门了。
用后世的话来说，周允石就是个打工人。
打着打着腰包越来越厚，孙丽芳记得后来丈夫经常去听课，不断进步学习。
现在还不算忙，以后他会更忙。
周允石四十岁提交公司营收报告，去读了个EMBA工商管理硕士回来。
他仿佛不知疲累，商场经战后又能静下心来学习。
相较之下，孙丽芳是佩服丈夫的。
她就做不到，脱离学校久了，再让她回到每天念书的状态。
想想脑袋就大了。
因为公司越开越大，各种投资轮番筛选，什么ABC轮投资，政监报告解读什么的，周允石简直忙成了空中飞人。
所以后来两人备孕，都是掐着时间点的。
什么时候排卵，她就飞到所在的酒店。
计算着日子，周允石戒烟戒酒，就为了补上那个流掉的孩子。
家里一个孩子还是太孤单了。
周允石对大女儿心存愧疚，因此总是偷偷给她塞零花钱，能给什么给什么。
因而周心雅手里就没缺过钱，小小年纪就是班中一霸。
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小跟班，等着周心雅请他们吃东西。
看似拥有了很多“朋友”，可最后周心雅也是被那些坏朋友带坏的。
用钱买来的朋友，那是什么朋友？
小小的少女不懂，她觉得是母亲使坏。
“你凭什么管我啊？都怪你我才没有朋友的！”
周心雅头一回跟孙丽芳发生正面冲突就是那次。
为了切断女儿跟这群“坏朋友”之间的来往，孙丽芳的做法很激进。
她去学校举报了那群坏孩子，叫对方家长来！
能不气吗？
本来稳定年纪前十，能考九十几的卷子因为交了新朋友掉到了及格线。
换谁能不生气？看着女儿被带坏，孙丽芳火冒三丈冲到学校要求换座位。
这下彻底得罪了那群人，周心雅再次被孤立。
母女之间形同陌路，关系越来越僵。
女儿只跟父亲讲话，看着她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
“你别吵，我来跟她说。”周允石安抚她，去跟女儿谈心。
可回头，周心雅又跟那群坏朋友玩一起了。
孙丽芳这才知道，周允石请那帮小孩吃了饭，回头又给女儿塞了钱。
可把她气得哟。
“你别管我！我不要你管！”小小少女推开母亲，“我好不容易才找回面子，你不要闹了。”
因为孙丽芳去学校，让周心雅觉得很丢脸。
母女间的感情越来越差，再加上努力造人一年多没有反应。
孙丽芳直接放手了，爱怎样怎样，我不管了。
搞得我好像要陷害你一样，生你养你还变成了仇人。
夫妻二人备孕许久没反应，后面她才去做的试管婴儿，正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知打了多少针，才怀上了龙凤胎。
想到这里，孙丽芳看向嘴里叼着个勺子看电视还不时哈哈大笑的女儿。
正是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年纪。
童年能有几年呢？
是该开心点。
孙丽芳笑了笑，收回视线，招呼对面的佟太太，“多吃点。”
佟太太一大早就去公司接了电话回来就开始打包东西，家里保姆原以为她不回来，没做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当然做也能做，家里冰箱有的是菜。
为什么不做？
别问，问就是不想。
佟太太夫妻二人身宽体胖，也爱研究美食，时而兴起之至下个厨那是情趣。
用佟太太的话说，“我做饭的功夫能赚多少钱？有那功夫我直接请个保姆得了。”
时间就是金钱，夫妻二人将此贯彻到底。
一个承包菜市场摊位招租，一个拿下了服装城铺面管理。
这两个都是油水极大的工程。
“怎么不吃卤牛肉？”
孙丽芳吃了几筷子才想起孕期要控制血糖，就放下碗，撺掇佟太太多吃点。
看着人家吃，她的心理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不喜欢吃熟菜。”佟太太笑了笑，“天天生意忙吃的都是这种半成品快餐，不健康。”
看着就没胃口。
还知道健康，孙丽芳被她逗笑了。
一个家里可乐雪碧碳酸饮料不断的人大谈健康，你是认真的么？
“这水煮牛肉做的地道。”佟太太又夹了一大筷子到碗里，忽而像是想到什么看向孙丽芳问，“你肚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孙丽芳一时没转过来，又听佟太太道：“酸儿辣女，我才发现你家怎么都是辣菜？”
“该不会是.....”
佟太太的视线落在了孙丽芳的肚子上。
“生男生女都一样。”
孙丽芳把这句话又念了一遍，准备把这事给弄过去，没想到佟太太把话题接了下去。
她说：“男孩跟女孩是不一样的，家里总归要有个男孩。”
“以后女儿嫁出去了，你跟周总守着个空房子啊？”
孙丽芳没想到佟太太会想得这么远，想说什么，就听到女儿的声音。
周心雅怀里抱着碗把身子转回来，也不看动画片了，大眼睛盯着佟太太，“你说的不对。”
“什么？”
“我以后会孝顺妈妈的。”
佟太太失笑，“你现在这么说，长大就不一定了。”
“女孩子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你不懂。”
“真的。”周心雅十分认真，“我以后就留在妈妈身边。”
佟太太忍不住大笑，“那你一辈子不嫁人啊？傻丫头，你什么都不懂......”
话音未落，就见小姑娘嘴巴一扁，泪珠子便滚了出来。
“唉哟唉哟，就这么掉金豆子了啊？”佟太太笑说要打自己的嘴，周心雅闷声闷气的哭。
佟太太还想再说，孙丽芳看了她一眼，把女儿搂过来。
“她应该是没睡午觉脾气不好。”孙丽芳给女儿找了个借口，佟太太也吃完了告别回家。
临走前又从兜里摸出巧克力哄她。
周心雅还生气呢，她不接。
孙丽芳打着圆场，直说小孩子不懂事。
回到主卧，窗帘一拉，正式开始午休。
“妈妈。”周心雅换了米妮睡裙抱着孙丽芳胳膊，情绪低落。
孙丽芳摸了摸她的脑壳，没发热，就听到小女孩低低的声音，“为什么长大就要嫁到别人家去？”
“是不是嫁人后妈妈就不要我了啊？”
“结婚后不能回家跟妈妈住一起吗？一定去别人家住吗？”
啊？孙丽芳没想到女儿会想的这么多。
小姑娘竟然以为嫁人就是再也不回家了，真是傻瓜。
“我害怕，那我以后就不嫁人了好不好？”周心雅紧了紧手臂，期望得到回复。
“可以。”
前世今生，孙丽芳终于可以正式回答女儿了。
她把女儿搂在胸前，郑重其事承诺道：“不管你嫁不嫁，这个家都是你的家。”
“别听佟阿姨的话，不是说嫁人就不能回家了。”
“阿姨说的是个万一，万一你以后遇到很喜欢的男孩子，要离开妈妈去远方呢？”
“不会！”周心雅抬起头来，眼睛黑亮亮的，“我不会离开妈妈的，真的不会。”
“知道了，知道了。”孙丽芳知道这是触到小女孩伤心事了，她现在特别黏自己。
心底有些小得意，女儿终于更爱自己了。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想那么远。
周心雅上辈子没结婚，当然没嫁到别处去。
孙丽芳抬手打着拍子哄女儿睡觉，不经意间思绪飘远——
小孩子的话能不能当真呢？
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