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洼子村本就不大，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几个人来到了村东头一户高门大院。
墙砖还很新，大门也是现刷的红漆，乍一看就知道是刚翻新不久的，只是门上挂着的招魂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看着眼前的一幕，方永宁心中唏嘘不已。
心说钱员外刚发了笔小财，正要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不料就被人给害了，真是没那个命啊！
二弟上前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门被人推开，从里边儿探出个枯瘦脑袋来，这人一瞧起码也得七八十岁了。
二弟指了指金戈，介绍道：“管家老爷子，这位是钱员外的远房外甥，劳驾您给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管家老爷子斜着眼看了眼金戈，小声嘀咕道：“钱员外刚过世，这远房亲戚就来了，哼！真应了那句老话，富在闹市无人问，穷在山间有远亲。”
金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冷声说道：“在下不为钱财，只为替舅舅鸣不平。”
管家老爷子倒也没刁难人，毕竟自己只是个仆人，随后拉开门把几人让了进去，他跟在后面这才说道：“钱员外死的确实蹊跷，不过我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恐怕那后边儿的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方永宁打量了一番管家老爷子，道：“难不成您知道这里面的隐情？”
管家老爷子木讷的摇了摇头，但眼神却很坚定的说道：“老爷年轻的时候得罪过山贼，本来在官府的庇护下且过了半辈子，但这刚刚一发迹，哎……”
他不忍再说下去，但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进了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口红漆大棺材，下面架着两条长凳，最底下摆了些丧棒子，一位画师正在给棺材上画福寿图。
他们踏入厅堂，就见几个老妈子正忙前忙后，张罗着这边的丧事，炕上还坐着个手持烟锅子的老者，看起来他应该是主事人。
炕的一角，最不起眼的地方此刻正有个五六岁小女孩保持少女坐的姿势，垂着脑袋一幅萎靡样子。
管家老爷子指了指女孩，对着金戈说道：“她就是钱员外的女儿，以后恐怕得沦为孤儿了，你若有心的话，大可接走她，把孩子抚养成人，将来嫁个好郎君。”
金戈一时有些为难，心说现在应下这个事，若是之后回了现实世界，她不照样还是个孤儿嘛？
正思考间，就听管家老爷子冷哼一声：“老朽猜你也不敢答应，罢了！衙门刚才来人，把钱员外的尸体送了回来，并且承诺要抚养她，你们大可不必摆出那副厌恶的表情。”
几人皆的一脸尴尬，尤其是金戈，明知道管家老爷子是在有意戏弄他，但还是得陪着笑脸。
方永宁忽然问道：“钱员外的尸体，是衙门的人送回来的？”
管家老爷子沉着脸道：“那不然呢？老爷前天独身一人去宣城看望妹妹，后来就没了音信，若不是衙门好心的捕快给送回来，老爷兴许还再那歪脖树上吊着呢。”
说着，管家老爷子竟是做了抹眼泪的动作，但也只是做动作而已，并没有真的眼泪出来。
方永宁注意到了这一点，金戈也同样如此。
俩人心照不宣，对着管家老爷子多加留意了一些。
金戈这又问道：“我舅妈又是怎么回事？”
说罢，老管家这才背着手转身出了门，道：“跟我过来。”
出了正堂，老管家走进了柴房，等人到齐之后，他一指房梁，神情失落，不愿多说一句话。
几个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房梁上还垂着一条白绫。
二弟与张二全毕竟不是本家人，自然不好发表意见，就见金戈装模作样的说道：“我舅妈她一定是念着舅舅黄泉路上无人陪，这才舍身下去做了一对苦命鸳鸯。”
老管家不忍留在这里，便转身出了门，张二全和二弟紧随其后。
柴房里只剩下金戈和方永宁，见几个人走远之后，方永宁立刻说道：“老管家不对劲。”
金戈点点头：“对，钱员外夫妻已经去世，只剩下咿呀学语的女儿，想必这老员外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
俩人对此意见比较同一，毕竟纵观大部分谋杀案件，一定是获利最大的那个人，嫌疑最大。
金戈正要出门，忽然被方永宁一把拉住，只听他低声道：“我想打开棺材检查一下尸体。”
金戈琢磨了一番，觉得有道理，毕竟尸体的死状，最能表现出她被杀死的手法。
俩人一琢磨，心说白天可不行啊，须得等到夜黑风高，明月当头的时候，方可下手。
俩人就此达成共识，出了柴房。
见张二全和老管家还在攀谈，金戈便走上前问道：“老爷子，衙门的人送钱员外回来时，可有说些什么？”
老爷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才说道：“捕头说了，钱员外的脖颈是在上吊前就断了的，很有可能是被山贼半路打劫，谋财害命了。”
“哎，我舅舅命苦啊！那些山贼身在何处？”金戈仰头叹息道。
老管家说道：“南山上都是山贼，他们尽喜欢干些谋财害命的勾当，官府几次出兵清缴无果，不是找不着人，就是杀不干净人，他们很快还能聚集起一帮来，索性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如果真是山贼做的，你就不要管了，毕竟和送死无异。”
这时，张二全拉了拉方永宁衣袖，也附和道：“你们可不要打山贼的主意啊，一准斗不过的。”
方永宁知道他是怕金戈死了，没人替他还赌坊的钱，索性就先应道：“我们知道轻重，不过究竟是不是山贼干的，还得另说，万事不能过早下结论。”
老管家道：“你们要调查案子，我不管，但千万不要把孩子牵扯进去，那是钱员外唯一的骨肉，所以衣食住行这件事，各位还请自便。”
老管家语气并不和善，张二全这人混迹赌坊多年，早就见惯了勾心斗角，便做了这个和事佬。
“管家老爷子大可放心，这两位住我家，不劳您费心了。”
老管家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挥手送走了几人。
回去的路上，二弟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张二全可就不一样了，他是生怕得罪了这两位财主，怕俩人嫌案子不好查，中途放弃了。
索性叨叨了一路，无非是给俩人加油打气，并且扬言愿意提供任何体力劳动。
回了二弟家，还不往提前给掀开门帘子。
此刻刘倩和翠花正在包饺子，二弟的媳妇在烧水，一看几人回来了，刘倩忙凑了过来：“看的怎么样了？”
方永宁摇了摇头，示意情况并不乐观。
这时，就听二弟叹息道：“钱员外是个好人，若非如此，官府也不会亲自把他的尸体送回来。”
“那他生前有得罪过什么人吗？我是说除了那些山贼。”方永宁好奇道。
二弟却叹息道：“不清楚，我们之间没怎么打过交道，他这人也常年闭门不出，一心钻研书法，平时做好了饼子，都由他媳妇摆摊卖的。”
“他家以前是卖饼的？”
“对，后来李员外去世，才把家产过给他的，要不说他这人没那命呢，想来也是这家产害了他。”
几个人搭腔聊了几句闲话，在吃过晚饭之后，张二全才带人回了张庄。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而张二全依旧是照例钻进了柴房，把大屋留给了几位财主。
身处在四处漏风的环境中，刘倩还好，起码经历了不少较为艰苦的悬案，翠花可就不一样了，近些年来养尊处优，忽然出现在这种穷苦地方，实在是受不了，一个劲的嚷嚷辛酸。
“方老弟，能给姐弄点儿柴火吗？咱点一堆火取取暖呗。”
翠花和刘倩蜷缩在被子里，挤在一起，金戈则坐在炕的一角，沈默寡言。
方永宁一听这话，直接回怼道：“我怕咱几个人被熏死，你要是想生火取暖，倒是可以去院子里这么做。”
说话间，忽然听到柴房的门发出‘嘎吱’一声。
开门人不用多说，一定是张二全，他动作轻手轻脚的，但碍于木门年久失修，早就上下不对称了，他能做的，就是极力的祈祷几位财主听不到这声响。
出了柴房，往正屋看了眼，果然没动静，这才踮着脚步往门口走，刚准备拔掉门闩，忽然就感觉肩膀上落下来一只手。
原本他心里就发虚，这一下子直接嚎了出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方永宁和金戈俩人。
“你…你们不睡觉出来干啥？”张二全故作镇定道。
俩人往前凑了凑，脸对脸看着张二全，就听方永宁质问道：“你鬼鬼祟祟的要去哪里？”
张二全一看瞒不住了，也是个敞亮人，就见他轻轻晃了晃腰间布袋，里面发出几声清脆响声。
俩人一猜就知道里面装的是碎银子。
张二全这才尴尬的说道：“那个，白天干完了活，二弟给我结了工钱……我打算去赌坊试试手气，你们早点睡吧，明儿还要查案呢。”
感情这货是因为之前说过不赌了，现在要食言了，怕被笑话，又怕财主认为他是个不靠谱的人，但玩心上来了，不去实在手痒，索性就准备夜里偷偷出发。
而且这些银子不光是他自己的，其中还有方永宁俩人辛苦得来的，结果全落他口袋里了。
听他这么一说，方永宁立马不悦道：“去玩那灌了水银的骰子吗？你怎么一点儿记性也不长？”
“不不不，我再也不和他们掷骰子了，我这次是要去玩牌九的。”张二全背靠着门，还在极力的说服二人。
不料方永宁与金戈对视一眼，就听方永宁嘿嘿一笑，问道：“赌坊都是彻夜营业的吧？”
张二全茫然的点了点头，心说这不都是常识嘛！有心讥讽几句，但看到俩人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是忍了下来，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既然如此，那咱就后半夜再去赌坊，前半夜你跟我俩干点儿别的事。”
“什么事？”张二全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似乎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只听方永宁笑道：“撬开钱员外的棺材，我们有些事情想要确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