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痛苦换来的
宫殿外，赵公公看着面前盛装的宸妃摇头。
“娘娘还是回去吧，夜深露重，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宸妃抿着唇，犹豫半刻问道：“公公，本宫真的有要紧的事情要见一见陛下，劳烦你还是帮忙通传一声，好吗？”
一个妃子，面对王帝近身内侍，她也只能低声下气的求着。
赵公公很是为难，说道：“今日陛下心生很是不好……”
说话间赵公公犹豫了一下，说道：“实话跟您说吧娘娘，这几日陛下的心情很不好，不单单是今日。”
最近大启帝脾气何其的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本以为是因为天险关战事，如今看来，并不是。
宸妃无功而返，本想要跪在殿门口，可想到若是自己当真下跪，便坐实了罪名，不打自招。
她回去了。
赵公公回到殿内。
大启帝穿着白色绣黑龙祥云图长衫，盘腿坐在暖榻上，看着手里的卷宗。面上的几缕头发垂散下来，成熟刚毅的脸上透着一丝慵懒又不失威严。
赵公公立在边上微微弯着腰，没有说话。
赵公公年纪比大启帝要年长十岁，戴在宦官帽里的头发已经花白。
面上也多是一横横的皱纹。
大启帝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手撑着额头闭眼沉默。
“陛下，夜深，该歇息了。”赵公公小声说道。
大启帝摇头，看他：“你觉得，孤要如何做？”
赵公公闻言含笑，柔声道：“那自然是好好歇息啊。”
大启帝顿了下，抬手指了指赵公公。
“你知道孤说的什么。”
赵公公含笑，说道：“陛下，奴婢觉得，您还是得好好休息，夜深了，该休息了。”
大启帝起身，抖了抖衣裳往门外去。
走到门口，他顿了一下看赵公公：“叫晏礼进宫来。”
这么晚？
晏夫人拿斗篷给晏礼披上，说道：“我熬点参汤等你回来。”
“不用等我的，你累了就先睡。”晏相爷说道：“放心吧。”
晏夫人颔首，亲眼目送晏相爷出门。
马车走远，晏夫人叹了口气回头，却看到晏臻站在廊下看着她。
“怎么了？”晏夫人上前，问道：“还不睡。”
“阿娘，有件事情，我想与你说。”晏臻说道。
晏夫人知道晏臻是有主意的，有事情要与她说，想必是她必须要知道的。
“好，去你哪儿？”
“嗯。”晏臻伸手拉住母亲的手，两人往暖阁去。
女儿事多，晏夫人负责家中事，对外面的军事政事国事虽也有想，但并不参与。
晏夫人一向讲究随缘，心态很是平顺淡然。
回到暖阁，晏臻将茶水煮好。
“你们都出去。”她说道。
锦竹等人应是，转身出去，并关上了门。
人走远，看着暖阁的四处，不让人靠近。
晏夫人看了眼白色纱窗外的夜色，问道：“怎么了？”
“阿娘，我若是扶持阿衍做皇帝，您如何想？”晏臻问道。
什么？
晏夫人愣了下，有些错愕的看着晏臻。
“你……”晏夫人想了想，问她：“你想好了？”
“还不知。”晏臻说道。
她不确定，毕竟她对王位并无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或许人生意外很多，倘若有一天发现，墨无言成为了王帝，如此意外之事，家中人会作何感想？
“臻儿。”晏夫人手捧着温暖的茶杯，笑说道：“人生本就充满意外，即便是如此也无妨，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无所不可为，无所不可做。”
晏臻笑着点头。
“是啊！”
对于人生，晏臻还是有感悟的。
“还未到来的事情，你不用多想，做好眼前事，便能心安。”晏夫人说道。
晏臻点头，喝了口温水。
墨倾之要下马了，跟大皇子墨文华一样的下场。
王室一向如此。
晏夫人并不觉得稀奇，多少代的帝王不是踩着自己亲兄弟的鲜血。
这就是诱惑。
帝王的孩子，往往不能好好活着，老死。
大启帝看着坐在面前的晏相爷，说道：“你觉得，孤该如何？”
大是大非面前，往往就是如此。
大启帝心中虽有所决断，可那到底那是自己的儿子。
“陛下，臣知道，其实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晏相爷说道。
大启帝不语。
“人的心中都有一把尺，我们心中的这一把尺，是道德，陛下，这话还是你当初说过的，臣一直记着。”晏相爷说道。
说到这个，大启帝摇头。
他自然记得。
“你的意思孤懂得，他做出此等恶事，便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晏相爷微微垂眸。
“你们都是滑头，心中明明有所想，面对孤的时候却从来不愿意说真话，不过是怕得罪了孤，叫你们吃苦头。”大启帝说道。
话语里，很是无奈。
晏相爷抬起眼眸，看着他半响，突然笑了。
“陛下，你饿吗？”他问。
大启帝顿了顿，点头。
……
梆子走街而过，发出梆梆声响。
相府里，灶上很是热闹。
菜刀剁剁，砧板上的肉块慢慢变成肉糜。
晏臻将肉糜团成团，放入热油中油炸。
婢子在边上打下手，闻着冒出来的香味，顿觉饿得厉害。
“姑娘，这个叫什么？”婢子问道。
“四喜丸子。”晏臻说道。
“名字听着就喜庆，姑娘真是厉害。”婢子笑道。
外面走进来的锦竹闻言，笑道：“好好跟着姑娘，你也能变得很厉害。”
“跟锦竹姐姐一样吗？”乐茶问道。
“那自然是，我的本事啊，都是跟姑娘学的，如今还只是学了皮毛而已。”锦竹笑道。
厨房里欢声笑语，油锅里滋滋声不停。
另一边，花厅里。
点心端上桌，边上是清茶和一壶温酒。
大启帝喝了口温酒，入口烈而醇厚，似有火顺着喉咙往下燃烧。
他细细感受一番，问道：“这也是臻儿做的？”
“是，家中的不少东西，都是臻儿做的。”晏相爷说道。
“嗯，不错。”大启帝点头。
虽然不是自己的女儿，不过也快是自己的儿媳妇了，这也挺好。
他含笑，又品尝了一口温酒，面前的点心精致。
婢子偶尔会端来新的，每一样都很好吃。
不知不觉，他都吃了许多了，饱腹感有了，那股子郁闷烦躁也消散了许多。
脑子越发清醒，也就知道该下决定了。
大启帝起身，动了动手脚。
“该回去了。”他说道。
晏相爷起身。
二人一同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晏臻已经等在哪儿，边上的婢子手里提着个食盒。
“陛下是要回去了？”她笑道。
少女眉目弯弯，笑容淡雅，瞧着就很赏心悦目。
大启帝点头，说道：“还备着？”
“这些，劳烦陛下送给淑妃娘娘。”晏臻笑道。
“孤的没有？”大启帝笑问。
“陛下的在车上。”
回去还有的吃，大启帝心满意足，上了马车。
马车门关上，他又掀开车帘，说道：“回头酿了好酒，送些进宫给孤。”
“是。”晏臻笑着，施礼目送大启帝离开。
“陛下。”赵公公小声道：“公主做的这些，真是美味。”
“你也吃了？”大启帝看他。
赵公公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有福，公主送了奴婢一碟子。”
点心是真的好吃。
赵公公疑惑：“公主的手艺，及得上十数年功底的大厨，真是厉害。”
是啊。
大启帝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想起那日，晏臻跪坐在软垫上，目光直直看着他时，说出来的话。
她的眼里，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大启帝回想片刻，剩余的只有叹息，这样的能力，是用痛苦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