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晶莹的白花,随风飘落,纯净的雪遮盖住那块高耸的贞节牌坊,压住了乌黑的地砖,让白厄花大街,真正的名副其实。
季礼仰起头,呼出了一口白雾,眼眸里一尘不染,好似今夜婚房中的雪,也净化了其斑驳的瞳。
在清醒与浑噩中,品了一场生死的大戏,却没机会回味,紧锣密鼓到来的,又是婚房的崭新一夜。
此时此刻,已值1月7日的午夜十二点三十分钟。
距离上一次挣脱老妪之牢笼,其实已然过去两天两夜,代表季礼其实欠缺了两次进入此地的时间。
当然,那是因为第七次店长任务的层次,实在太高,他身处玫瑰酒店,就连鬼新娘都拉不走。
可一旦离开了那里,季礼能预想到,那欠了的两夜债,将会叠到一起去还。
距离1月15日的成婚夜,剩余8夜,但今夜按理说,理应会有三种不同的攻击方式,叠加着施加在他身上,阻挠成婚。
单鬼,季礼一夜一夜地闯下去,倒是并不畏惧,不过三夜三鬼的攻击,若无非常规手段,只怕很难撑到天明。
“白厄花……”
季礼看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口中念叨着这个街名,远处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似来者众多。
一条长街,漆黑的砖瓦下,红色的灯笼在雪中闪烁着诡异的光点。
踩雪的声音愈发混乱与浓厚,代表着再过不了多久,莫名的来者就将暴露在他眼前,但在这个时候,他却拄着拐杖,进了白厄花大街的某一条小巷子之中。
白厄花大街,全街面都铺着青石板,当雪积攒到一定程度时,触感绵绵,带着十足的诡异感。
他迅速穿行在街头巷尾,脑海中检索着零散的记忆——从白厄花街口到李府的路。
曾经,在那顶花轿之中,他走过这条相同的路,但却只有逃出花轿后的后一半,因此对于李府的位置,其实并不熟悉。
而现在,季礼舍弃大路,拐进巷子,也是首次在婚房之内,选择了非主路的前行方式。
无论是前几夜,还是现在,其实他的想法都十分简单——在成婚前,最起码探查出一些鬼新娘的真实意图。
前三夜,已知晓鬼新娘在成婚前绝不害他,反而会用尽全力相助;
第四夜,他得到了鬼新娘也在被某种规则压制的情报,这几夜中的阻挠势力,就是规则的代表。
从第四夜开始,季礼就在怀疑,如果有什么东西还能对鬼新娘完成绝对压制,那这个东西的身份也许就只有天海。
如果,以正常的叙事节奏来看待,成婚事件,就该与民国街任务相同。
天海搭建一个平台,任鬼新娘与店员站在对立,以一个俯视的态度,布控人与鬼,这才是合理的。
但现在显然,季礼、鬼新娘、天海,竟成了一个事件的三方势力,它不仅亲自下了场,更是拼命阻挠鬼新娘达到目的。
这也就是季礼,最搞不懂的地方。
鬼新娘的目的,无论如何,必然也是杀死季礼;
天海不管怎么阻挠,无论如何,结局也为了除掉季礼。
它们两方,怎么会对立……
除非,鬼新娘与其他几只外鬼,有着极是与众不同的地方,一旦让他与鬼新娘成婚,会对天海有着难以估量,甚至是难以承受的严重后果。
只有这个代价,才能让天海亲自入局。
虽说,玫瑰酒店的两天两夜,所思所虑之事甚多,但季礼也提前想过有关成婚一事,他早已决定借三夜叠加一事,更改原定计划。
他必须要提前去见一见鬼新娘,最起码要进入李府之中!
“李婳祎,姓李,它的画像摆在李府的祠堂之中……”
某些记忆浮现心头,窄小的漆黑巷子里,不停穿行的身影前方,一张垂眸敛目的冷白面庞,隔着雪花隐隐绰绰。
那张脸,面白唇红,妆浓抹艳,似专门为了盖住那皮上的阴死之象。
“嘎吱!”
就在季礼撞碎那雪中隐约浮现在眼前的冷脸之际,一声踩碎了大片冻雪的声音,骤然从正前方袭来。
“呼呼呼!”
火焰燃烧,火把挥动的声响,在巷子出口处拥挤而来。
季礼脸色一变,开始疯狂地向后倒退,目光牢牢死盯着巷口。
那一片片的雪地被踩踏,雪花飞溅,火把挥舞之际,矮矮屋檐上的积雪快速融化,一串一串凌乱的脚印,挤进了巷子中。
种种迹象证明,在他的面前涌入了大量举着火把,踏雪追赶的“人”,但除了那些声音、融化、飞雪之外,他竟没看到任何人影。
“隐身?”
“幻觉?”
季礼无法下判断,但他却知道这无形队伍,必然是某一夜对他发起追杀的一环。
按照记忆,如果趟过这条巷子,再从主路上前行两百米左右,就进入了他熟悉的后半程路。
一旦,让他走过这段陌生的道路,那么找到李府就易如反掌,可偏偏自己走了这么久,竟正巧被无形队伍堵住……
“不对!”
季礼没管前方愈发逼近,甚至已听到某个无形人喘息声响的正前方,猛地抽起拐杖,向后方扫去。
“咔!”
拐杖在狭小的巷子里,经不起横扫,还没等他完全转过身,这根来自茹茹的拐杖已砸在一间房的石壁上,轻松折断。
而发丝与雪花纠缠之间,季礼没瞥见自己背后有任何鬼物潜藏。
但他不相信自己的行踪会无缘无故暴露,毕竟这是他首次尝试避开主路的选择,如果背后没有跟鬼报信,不该被堵住。
白厄花大街,是这里的一条主路,但这里实际上非常庞大,不仅街巷错综复杂,更是房屋林立,可以说是一个小型乡镇面积。
在这么大的地方,躲一个人太简单了。
无形队伍是在前方,那么毛病一定是出自后方。
如果身后没有,那么……
季礼快速脱掉了身上的大衣,将其卷着随手丢向前方,随后头也不回,两手抓在矮小的墙面,用完好的左脚踩在石块缝隙,登上墙面,翻到了巷子的另一头。
婚房里的积雪已十分严重,这场雪像是早在几天几夜前就攒下,只不过一直没有等待“应雪之人”。
季礼从墙上跃下,左手一阵剜心的剧痛,他的这只手被山财大学门外的那只鬼剥了皮,尽管被王昆简单处理,可刚才攀墙却让伤口崩开。
这面矮墙,也就不过两米,下方积雪也有半米深,可却依旧让他失足栽倒在了雪地之上。
过了这么久,这幅身体其实早就无法与先前相比,哪怕他仍是活了多次任务,但改不了他是一个残废的事实。
行动力,与其他人相比,差的太远。
手上流出了殷红的血,在纯净的白雪上,开出了滚烫的红花。
季礼看了它一眼,快速从雪堆中蹒跚爬起,找寻着自己下一条出路。
但他却没能发现,在他刚刚离开,一只纹满了诡异、复杂纹路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雪上留下的那朵“红花”给剜了起来。
“镇长,我们去追吧。”
“不必了,就让他和第四次那个男人一样,死在前往李府的路上吧。”
雪花快速在这只纹身掌心中融化,雪水与血水融在了一起,被那只手快速捏紧,藏在了掌纹之中。
“李婳祎,绝不准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