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伤逝08
吴诩还没感慨完,就见一个小宫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对着灵儿耳朵就是一通叽里咕噜的汇报,灵儿听完那小宫人的话,脸都白了。
吴诩此刻的注意力还放在徐小妹身上的呢，没有注意到灵儿的异常,反而是坐在一侧的徐惠看得一清二楚。
“出什么事了？”徐惠问灵儿道。
灵儿面有难色,支支吾吾不肯说。
徐妈妈是有眼色的人,见状忙道：“时间也不早了，二娘也该下去更衣梳洗一下了……”
徐惠也不想她家人卷入宫中的是非圈，也就笑着点点头,让红杏带着两人回暂住的厢房。
吴诩虽然舍不得放徐小妹走，但看灵儿神色异样，就知道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也就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对徐小妹眨眨眼：“二娘好好在彩丝院玩，阿姐过两日再来看你~~~~”
徐小妹脆生生地应了。
两人离开后，吴诩才回头问灵儿：“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是贵主儿有话还是东宫有事……”她想着既然那个小宫人直奔灵儿而来，事情必然与徐惠没什么关系，要不与她有关，要不就是与万春殿有关。
灵儿一看殿中已经没了外人，急道：“才人，不好了！！！”
这话听着真别扭！
咱是个才人没错，怎么就不好了？
吴诩忍着吐槽的欲望，没作声，等着灵儿的下文。
“太子把太子妃打了！”
吴诩：“………………”
我嘞个去！
这话信息量略大，她完全反应不过来有木有。
徐惠闻言也是一脸惊讶。
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新任太子李治最是温柔宽厚，这么多年来就没见他与哪个兄弟姐妹红过脸。而太子妃王氏又是世家高门出身，那端庄贤惠肯定是少不了的，两人成婚可还不到一年呢，就算不是新婚燕尔如漆似胶，那也是相敬如宾，平日里连口角都都没有发生过，可今天是怎么了？
李治居然痛下杀手把王氏打了？
是她们听错了吧？
吴诩与徐惠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问道：“太子为什么要打太子妃？”
“充容、才人……”灵儿犹豫了一下，踟蹰道：“您二位怕是不知道，刚刚传来消息，东宫的大娘……没了！”
啥？
“你说谁、谁、谁没了？”吴诩闻言‘霍’地一下立了起来，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就是东宫的大娘呀……”灵儿一把扶住吴诩，生怕她太激动把自己给摔了。
“太子前日还带她来咱万春殿呢，才人您不是给了‘阿妹’一个桃核做的小篮子……”
吴诩终于明白她没有听错灵儿的意思。
小阿妹果然没了……
可是……
“怎么……怎么会……”那么白白胖胖的一个小包子居然没了，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小阿妹略微早产，可一直都很健康的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还是徐惠比较镇定，在榻上端坐如初，沉声问道：“大娘是什么时候没的？与太子发怒有什么关系？”
灵儿扶着吴诩坐下，抚着后者的背，缓缓道：“这事具体如何，婢子也不太清楚，不过大娘是在承恩殿没的……”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
“那……太子现在……”吴诩一想到这么一个白胖娃娃没了，就难过得要命，何况是李治。
那可是他第一个女儿诶……
那么白白胖胖的一个女儿，软软的，捏起来超有手感的……
就这样没了……
“太子现在万春殿呢……”灵儿小声道。
“那……那咱们赶紧回去……”吴诩倚着灵儿的手，急忙又站了起来。
吴诩不好意思地对徐惠道：“阿徐，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你作胎教了……”
徐惠一直默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闻言，她只是淡淡一笑，“大娘不幸夭折，太子必然伤心。贵主儿与太子手足情深，难免也为太子伤神，阿武你要多加劝解才好……”
哎呦！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吴诩一拍脑袋，更是归心如箭。
“阿徐，我先走了，你跟夫人说一声……”
徐惠点点头，正要起身，却被吴诩按了回去，死活不肯让她送。
回到万春殿，果然就看见李治的贴身内侍小顺子守在殿门外。
吴诩急急走进偏殿，见李治和李明达两兄妹在榻上相对而坐，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阿武…………”李明达一见吴诩进来，立刻哭叫一声扑过来。
吴诩被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李明达只是眼睛有些红肿，说话略带鼻音，就放心了……
“贵主儿别伤心，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星星的故事吗？大娘变成星星了……”吴诩搂着小萝莉口中胡乱安慰起她来。
“阿武……你怎么还用这种哄小娘子的话哄人啊……”李明达最终抹抹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李治也站了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吴诩，像个被人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
吴诩正顾着怀里的小萝莉呢，根本没注意到后者殷切的神色……
李治忍不住咳了一声。
吴诩这才想起他来。
话说，这个才是她要重点安慰的对象吧……
吴诩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安慰道：“呃……九郎，你、你节哀顺变吧……”
小包子死了，她也很伤心的，可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嘛……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吴诩一看到李小九红红的眼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男孩才刚过十五岁而已……
吴诩都不记得他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大概是没心没肺地过着校园生活吧？
可李治却已经在帝国上下的博弈下，登上了太子之位。
即使他是李二陛下心爱的嫡子，也有亲爹和舅舅竭力保驾护航，可私底下还有很多人不服的！
如果李治因为死了一个庶女，就失了储君风度，进而引起朝臣的置疑，那可就不妙了。
尤其是，李二陛下虽然立了李小九为储君，心里怕是还担心他过于荏弱，驾驭不了朝中的那些老狐狸！
想到这里，吴诩也没心思做小女儿态了，对李治道：“妾听说，太子因为大娘之故，迁怒太子妃，这事实在不妥……”
吴诩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李治和李明达兄妹都十分诧异地盯着她。
“阿武，你居然帮那个女人说话？你知不知道，就是她害死小阿妹的！”李明达怒气冲冲指责吴诩道，仿佛看到一个背叛者一样。
“贵主儿息怒……”吴诩想不到李明达的反应会这么大。
其实，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王氏会故意害死小阿妹的——一个庶女而已，就算李治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即使是大郎李忠也不过是个庶子，只要王氏生了自己的儿子，其他子嗣都是浮云！
“孤并不觉得是在迁怒……”李治冷冷开口道。
他其实也很意外吴诩会帮王氏说话。
要知道，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王氏对吴诩都不是很喜欢，话里话外都表现出看不上吴诩的出身。
吴诩不是不知道，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笑了之，极少数时候还会自我调侃一下，但很少见她在李治跟前正面谈论王氏的。
今天算是第一次。
却是让他好好对待对方……
为此，李治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憋闷感，好像胸中有一团郁结，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阿妹本来好好的，就是这几天，她天天把阿妹抱到承恩殿去……”
“那么小的孩子，她懂什么？”
“太医说，阿妹是受到了惊吓……”李治说着说着，眼中有开始聚集起水汽来。
“她就这样小小的一个……孤眼睁睁看着她在孤的手心里大哭，抽搐，一点办法也没有，任她慢慢变凉……”
当时的情况其实非常混乱，但李治至今也记得当时的几个画面：王氏惊惶失措的脸，韦尚仪和宫人们因为震惊而变白的脸，郑氏受不了打击而晕倒在地以及……阿妹哭得通红的小脸，最后变得僵硬的小小身躯……
“可是，太子妃根本没理由伤害阿妹啊……”吴诩还是不相信王氏会明目张胆做出残害庶女的事来。
动机呀，动机是什么？！
“她怎么会没有？！”李治冷哼一声，沉声道：“她就是见不得孤喜欢阿妹！”
“太子，您这话言重了吧……”吴诩忍不住想抹汗，没想到李小九跟王姑娘关系已经恶劣成这样了！
话说她跟小萝莉偶尔是会在背后吐槽一下王氏的为人行事风格，可真没想过会影响李小九他们的夫妻感情啊……
子啊，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妨跟你们说了……”李治神色冰冷，忽然提起了一件他入主东宫以前的事。
原来，在李泰与李治竞争太子的时候，王氏就暗示李治可以去求她的本家帮助。
可是，李治拒绝了。
这让一心拉拢本家嫡系的王氏十分没脸，只好让自家舅舅帮忙制造舆论助李治上位——其效果，当然不如王家本家出马那么明显有效啦。
近来，王氏有一心想把王家几个兄弟放到东宫来，为此她天天抱大郎大娘到承恩殿玩耍。
起初，众人都认为大郎比较受重视，王氏也时常抱大郎玩。
后来却发现李治更喜欢大娘，王氏就天天让郑氏抱大娘到承恩殿侍候……
结果，大娘好端端的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