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倾的话，说的我无言以对，甚至还有些内疚。
毕竟，他确实一直在帮我，在为我考虑，也给过风潇道人机会了。
而我，连一句反驳，劝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换位思考，如果是我，被人在背后捅刀，被设计封印在地底，上千年之久，都无法重见天日。
我能放下仇恨吗？
我不能，因为我也是一个有血性，嫉恶如仇的人啊。
于情，我能理解凤九倾这滔天的恨意，于私，我不想这个风潇真人现在就死了。
毕竟，凤九倾是被我引到的承天派里。
我进退两难的看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心里甚至在想，要是没有在密阁里，他和我说的那些话就好了，那样我就能一直恨他了。
可我现在，却好像对他根本恨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怜惜与理解。
我颤抖着嘴唇，两眼空洞的看向前方，却见云青天他们也在看我。
大家看着我的目光，都极为复杂，云青天当然是想让我救下风潇真人的，毕竟他于承天派而言，是一张砝码，一张底牌。
但就在刚刚，我拼了命的求他，求他不要对凤九倾下杀手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的趾高气扬？
其他人看着我的目光，则异常的怪异，特别是凤九倾说出了那句我的女人。
似乎他们都无法理解，我究竟是怎样，和这只千年大妖扯上的关系。
或许将我当作了水性杨花的女人，或许觉得我爱慕虚荣，攀龙附凤，连只大妖都要巴结。
我的面上，莫名的也扬起了一抹讽刺，不知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我自己。
“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很自私，考虑到的只有我自己。”
“我既想恨你，有的时候又恨不起你，既想杀你，又对你于心不忍。”
“可归根结底，你和我都是一类人，我没有立场劝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如果真想杀他，你就动手吧。”
我无力的起身，转过身去，不想看见凤九倾杀人的一幕。
而我和承天派之间的缘分，或许就像我和凤九倾那样。
我是想要靠近承天派的，想要得到一个师门的认可，想要得到一个真正的名分，可我半妖的身份，永远不可能被正派所接纳。
亦如风潇道人之前对我的态度那样，在天下道派的眼中，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一个身份暴露，便要伏诛的妖物罢了。
我一步步的朝着师父的方向走去，步伐软弱无力，犹如灌了铅一样，越靠近他，心里便越是空荡，好似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我的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凤九倾杀人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他悄无声息的杀了风潇道人，还是他终究看在我的面上，放了他一马。
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我就像个跳梁小丑，努力的想靠近这个世界，最后却被世界遗弃。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没再苛求凤九倾，他却在我走到半道的时候，忽然在我身后吐出一句。
“殷琉璃，你赢了。”
我失神的回过头，“什么？”
“他的命，我先留着，我只希望，日后的你，不要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凤九倾冷冷的将脚抬起，可就在他走向我的时候，十来道闪电般的身影，忽然划破夜空，出现在了这个空旷而又僻静的大院里。
“风潇！”
“风潇道人，你怎么样了！”
竟是风潇道人喊的外援到了，一个又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头，朝着风潇道人的方向跑去。
他们眉色紧拧，有人将上好的丹药，塞进风潇道人的嘴里，有人将目光，落到凤九倾的身上，似乎有些不敢确认，真的有大妖如此狂妄的出现在青城山上。
风潇道人食了丹药，体力恢复了不少，虽说伤情极重，还废了一只胳膊，却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激动的用另一只手，指着凤九倾骂道。
“是他！！”
“就是他，这个畜生！！！”
“我身上的伤，就是他干的，他就是一千多年前，被各位派中先贤，封印在长白山上的那只九尾狐妖，这是他修出的分身，现在封印未除，只要将他分身杀死，他便要重回地底！！！”
风潇道人魔怔而又狰狞的大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现在青城山上隐居着的大人物全都出山了，我任你有多少修为，都得横尸青城山上！”
风潇道人满肚子的怒意，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是怎么狼狈的躺在凤九倾的脚下，又忘了自己这条烂命，到底是怎么捡回来的。
他的眼里只有仇恨，恨不得抽凤九倾的筋，喝凤九倾的血，将自己所受的屈辱，全都一并的还了回去。
见到这一幕，我的脑袋发嗡的厉害，整个人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干嘛了。
我刚才求凤九倾，放风潇道人一条活路，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他百般不愿，却还是放了。
而我，方才求风潇道人，不要惹怒凤九倾，他都不屑一顾，现在再求他放凤九倾一条活路，他能答应吗？
“殷琉璃，你看，还真是意想不到呢，答案来的这么快。”
“我现在问你刚刚那个问题，你后悔刚刚求我吗？”凤九倾看向我的目光极为平静。
平静到我都有些怕了。
我的喉咙更是干哑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不是不想，放下尊严和脸面，求他们别再动手。
可我却明白，我求凤九倾的时候，丢掉的尊严和脸面，他能替我捡起。
我若求那风潇真人，尊严和脸面，只会被摁在脚底下践踏，最后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而我，也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面对凤九倾时，明明没有任何底牌了，却能破罐子破摔的，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各种大放狠话。
全是因为，他对我还有那么一丝纵容。
风潇道人请来的外援，已经近在咫尺，马上就要对他痛下杀手，凤九倾依旧不管不顾的对着我问。
“殷琉璃，你回答不上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