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阿嚏。”
秦淮连着打了三个喷嚏，难道是感冒了？
“后厨的张大叔准备了古董羹，请问主人现在要用膳吗？”
略微陌生的声音响起，秦淮顺着开着的窗户往外看，正好对上了一双有些闪躲的眼睛。
“奴婢是吴管事新买回来的侍女。”春草低着头，小声解释道。
秦淮才想起来吴晓良说院子里都是糙老爷们，需要买个丫头回来，不然精细的活没人干的好。
“哦，那就放一张矮几，我院子里吃。”
春草轻手轻脚的离开，没有再打扰秦淮。
长廊上，端着热热的锅子，春草的双眼有些迷茫。
她听说秦大人是个好官，平城府十个人里，有六个都说会说秦大人很好。大家都很期望，秦淮能把平城府变成像丰芜县那样的地方。
可是怎么办？弟弟小六因为偷钱被人抓到了，如果她不按照那些人说的做，他们就要砍下小六子的双手。春草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颤抖着将粉末倒进了菜里，然后努力平复着心情。
春草，你可以的，为了弟弟！
“小心。”
秦淮一把拖住春草的手臂，小丫鬟精神不集中，差点连人带锅摔到地上。
“秦，秦大人……”春草紧张的声音打颤。
“以后小心点。”
“嗯。”春草咬着嘴唇，手掌不自觉地哆嗦。
炭火烧的很慢，锅子里的水还没滚开。秦淮不着急吃，伸了伸懒腰，歪头看着春草。
“不用害怕，我不吃人，随便聊聊。”
春草站在一旁，头埋得更低了，她心里愧疚极了。
“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奴婢是长兴县人，家里还有个弟弟了，爹娘遇到暴民，为了兜里的两个馍馍被打死了。不过老家还有叔叔婶婶……”
“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不过长兴县的暴乱已经结束了，刘子毅李大人亲自去的监督种植，以后不会有人在饿死了。”
秦淮拿起竹筷，戳了戳炭火，让火更旺盛一点。
春草眼圈通红，她在长兴还有一门娃娃亲，叔叔婶婶答应给姐弟二人留了一块地，等春草出嫁了，他们愿意凑钱帮弟弟娶一房媳妇。
春草想带着弟弟回去，可她没想到弟弟为了回乡的路费，竟然会去偷东西，更没想到弟弟被人抓住了，她会被人威胁下毒杀人。
春草擦了擦眼睛，她有点不忍心。
“你还有弟弟？要是你愿意，就让你弟弟也来府衙当差吧，我身边正好缺人。”
秦淮将肉放进锅里，再等片刻就能吃了。
“那会饿的连力气都没有，我和弟弟用手挖了半天，连个像样的坑都挖不出来，爹娘被我们埋进了土坑里，连个坟头都没留下，再也找不到了他们了。秦大人，奴婢只有弟弟了。”
春草看着秦淮将肉放进锅里，眼神直勾勾的，喃喃说道。
“他们不会怪你的，你和弟弟能正直善良的好好活着，他们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
”吃肉吗？吃饱了就不想家了。”
秦淮拿了一只新碗摆到了春草面前，刚煮好的肉，应该能安慰这个苦命人。
春草手指震颤的捧着碗，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进碗里。然后猛的夺过秦淮即将入口的筷子，掀翻了整张矮几。
“秦大人，对不起。是他们拿六子逼奴婢的！”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春草从没这么哭过，哪怕爹娘死的时候。
秦淮没有打搅她，人总要宣泄的。
不过，这个小丫头下毒的水平真一般，他早就看见锅边上的白色粉末了。得罪了那么多人，这点警觉他还是有的。
春草声音渐渐低了，跪在地上抽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秦淮。
秦淮没有责怪春草，这小姑娘也不过十四五岁，亲人被人辖制，能保持善良已经很可贵了。
“哎，就是有点浪费粮食，菜其实还是能吃的。”
“不能吃的，奴婢都下了毒。”春草低下头，心里更难受了。
秦淮：……
吴晓良急匆匆的走进院子，脚步顿了顿，错愕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草。
“出什么事儿了？”
“启禀大人，牢头周九想要毒杀赵广志，一直关在隔壁的赵阳发现事情不对，救了他一命。我们对周九用了大刑，他交代是同乡花重金买通他毒害赵广志的。我们找到他同乡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吴晓良快速说道。
“他同乡要为什么要杀赵广志？”
“周九说赵广志强纳了那人的闺女，他闺女不从就自尽了，现在赵广志落难他想给闺女报仇。”
“那个人怎么死的？”
“喝酒喝多了，掉进了河里淹死的。”
吴晓良调查的很详细，他找不到破绽，感觉这是一个简单的寻仇。
秦淮直觉事情不简单，赵广志现在就是一个弃子，宁王似乎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再来灭口。
“去把赵广志带来。”
吴晓良离去，秦淮看着还瘫坐在地上的春草，道：“明天去吴晓良那里领身契，回乡去吧。”
“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六子，奴婢愿意当牛做马的报答您。”春草光洁的额头磕破了皮，脸上泪痕斑驳，声音里满是哀求。
秦淮沉默了，他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
“大人，赵广志带到了。”
吴晓良将赵广志带到，还让人将尸体和仵作一并带了过来，他做事一向周全。
“罪臣赵广志，拜见秦大人。”赵广志哆哆嗦嗦的跪了下来，他被吓坏了。
“这个人说你抢了他的女儿，可有此事？”
秦淮直接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尸体泡的发胀，但勉强能辨认出样貌。
“没有，冤枉哇大人，是他主动将女儿给我的。”赵广志慌乱的摇头，大声辩驳。
“啊！”春草连滚带爬的跑到尸体旁边，顾不得害怕，死死的盯着那张变形的脸，“是他！是他，是他，是他……”
吴晓良一把拉起春草，见她吓得大喊大叫仿佛失去了神志，用力给了她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