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陈渊目光沉静的吐出了两个字。
而赵丹青则是眉头紧皱，心中惊骇不已，毕竟，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也太过让人难以相信此事真伪。
镇南王南宫烈那是何许人？
大晋王朝两大异姓王之一，与北凉王魏尽锋齐名，是天下权势最重的几个人之一，坐拥数十万精兵。
两百多年来，独镇一州，威名赫赫！
要说其他人会充当人族的叛徒，投靠妖族，他或许还不会太过惊诧，但南宫烈....赵丹青很难相信这个说辞。
他的目光直视着陈渊，道：
“陈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断不可有差错。”
“赵掌教觉得陈某会污蔑南宫烈？”
“这....只是贫道有些难以置信，除了那童术之外，可还有其他的证据？”
“不知赵掌教可曾见过南宫烈真身？”
“这是自然。”赵丹青微微颔首。
他是碧游宫掌教，南宫烈是镇南王坐拥南州，即便是碧游宫再隐于世间，也要跟其打交道，他对于此人的印象不说非常深厚，但也是牢记于心。
“那赵掌教若是再看一遍今日之影像，能否认出？”
“你....”赵丹青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陈渊留下了后手。
而陈渊也没有迟疑，直接拿出了准备好的留影石，放在身前，接着一指点出，黑袍人与他交手之时的影像赫然出现。
“今日在发现此人的真身之后，在下便留下了手段，截取了这一段影像，赵掌教尽可一观。”
看着影像上面的身影，赵丹青陷入了沉思。
若是没有人提点的话，他自然不会往镇南王南宫烈的身上去联想，可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他便发现，那影像上的黑袍男子，的确有些南宫烈的气质。
一个人的身份可以掩盖，修为可以压制，招数可以隐藏，可唯独不经意间所逸散出的一抹气质和动作却是做不得伪。
他看的目不转睛，聚精会神，陈渊则是继续道：
“此人的猫腻可不止这些，想来赵掌教也能够感觉到，这黑袍男子与你交手的时候是留有手段，很克制自己的实力的。
为什么？这明明是生死杀伐之战，他为何要隐藏保留实力？因为....一旦他动用所有的实力，便会被人认出身份！”
他自问自答，好似解说一般。
赵丹青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而陈渊却是继续道：
“之前陈某在南州千里追杀今日道长所杀的那头狐狸，几乎就要建功的时候，便是南宫烈出手阻挠。自那时起，在下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今日发现他真身的时候，也算是想明白了其中之关窍，分明是他南宫烈早就投向了南疆妖族！”
“难以置信....”赵丹青长出了一口气，再观一遍影像，再加上陈渊的言论，他基本上已经相信了这件事，凝声道：
“人族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不错，这等出卖人族利益的带路党，就该诛其九族，今日若不是他拿出的破界珠，那些妖圣想要破开蜀山山门大阵，绝对不会那么轻易。”
“贫道只是没有想明白，他已经权倾天下，坐拥一方，为何还要背弃人族？难道两百年的时间都不足以让他对妖族生恨吗？”
赵丹青眉头紧皱，言语之间，也有丝丝杀念。
陈渊则是摇摇头：
“道长此言差矣，南宫烈坐拥南州，权倾天下不假，可毕竟也只是困守一州之地而已，北凉王魏尽锋与北蛮大战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朝廷？况且，他如此做，必然是有着极大的野心。
想要走出南州，坐拥天下，亦或者是借助妖族之手领悟更高层次的规则，进而踏入半仙之境！再有....南疆妖族自五百年前的伐妖之战起，便一直都在积蓄实力，并没有犯过人族边境，与凉州那里可是截然不同。”
世人皆知，镇南王南宫烈要比北凉王魏尽锋的压力小很多，蛮族大战少起，却年年犯边，与凉州军民早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
可南州则不同，几百年的时间，足以磨灭绝大部分的恩怨。
“陈大人说的有道理。”赵丹青闭上双目，当权者终究是与他们这些江湖势力不同，考虑的第一个便是利益。
为了利益，反叛人族其实并不是不能做出来。
“只是当时为何陈大人不戳穿呢？”赵丹青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神色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陈渊。
而他的回答则是：
“不能戳穿，至少现在不能！”
“何解？”
“或许道长以为，只要将其身份戳穿，天下群雄就能群起而攻之，灭了这个人族叛徒，可....有时候还要考虑更深层次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赵丹青眉头一皱。
“南宫烈之所以不完全展露实力，就是因为他想继续隐藏身份，用这层身份暂时隐匿，可一旦戳穿，南宫烈必然惊怒，在天下群雄口诛笔伐之下，必然会完全投靠妖族，一旦他下令边关弃守，百万妖兵压境，与之大军合二为一，那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一百余万大军，再加上妖族的诸多强者，乃至是六境妖神亲临南州，以现如今中原的情况如何能挡？
到时候，莫说是南州，恐怕蜀州、血州，乃至是青州，都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沦陷，亿万人族百姓被铁蹄践踏，沦为妖族奴隶血食，那场景，即便只是想想，也能知道其恐怖，将是人族千年以来最黑暗的时刻。”
陈渊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
赵丹青闻言，眉头皱的更紧，理解了这番话的意思，细细想来，一旦到了逼镇南王反的时候，这等事情绝对会发生。
现在的朝廷可不是曾经的大楚皇朝，能够起百万雄兵，数座仙门讨伐南疆妖族，直接将其逼退数万里之遥，几百年不敢北望。
现在的天下承平已久，强者虽然辈出，却无一位六境在这几百年来显露于世，蜀山衰落，碧游宫相比于曾经，也衰落了下来。
血州几大魔门不知情况，但想来也不会太好，仅凭南方动员之力，没有抗鼎人物出现，很难抵挡妖族兵锋。
至于现在的朝廷，根本无法指望！
司马家本就得国不正，实力一般，不过比之仙门强一线而已，数位真君就能大闹皇城，无法指望。
再有，凉州的前车之鉴就在不久之前，刻意拖延时间，不发援兵，若不是陈渊和武当山力挽狂澜，整个凉州都会失陷。
司马家的作风早已经让不少江湖势力心寒，也根本不能指望。
可以说，南宫烈的反叛，绝对是在如今的中原动荡之下，狠狠的添了一把火，让他也有些难以把握。
碧游宫就在南州，一旦妖族入境，曾经有过征伐妖族历史的碧游宫必然会首当其冲的遭到攻袭。
今日蜀山之况，来日恐怕十倍于碧游宫。
不过，他压住了心中的种种思绪，继续问道：
“难不成，就坐看南宫烈反叛？即便是不拆穿，恐怕有朝一日也避免不了妖族压境的情况。”
他想看一看陈渊的回答，对方专门传音给他，必定还有着其他的谋划。
“自然不会让南宫烈真的永享太平，自他反叛人族的那一天起，便注定了他的灭亡，只是...陈某还需要时间，无须多，半年足以！”
陈渊抬起头，语气坚定的说。
“哦？”
赵丹青眼睛一眯，略带审视的看着陈渊。
“陈某自微末崛起，迄今不过两年半的时间而已，半年时间，足以让我突破阳神境界，现如今，整个道神宫都在支持我，麾下有兵马过十万，掌控整个蜀西之地，蜀中也只是我的囊中之物，方才，凌虚道长也已经表态，会全力支持陈某。
给我半年的时间修行，整合所有力量，之后，强杀镇南王南宫烈，夺了他的兵权，我亲自为人族镇守边疆！”
陈渊的话掷地有声，气势非凡。
“看来陈大人是铁了心的要造反。”对于陈渊造反这件事，赵丹青与蜀山五老一样，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道神宫可是专门与朝廷作对，陈渊身为道神宫道主，必然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而且，之前太虚宫都已经在他的身上押注，造反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造反，是为中原亿万万百姓讨一个万世太平，司马家不配坐上至尊之位，就算是没有我，也还有其他人。”
“呵呵....”
赵丹青澹澹一笑，不做应答。
“两百多年来，司马家的所作所为天下尽知，可谓是尽失人心，而今天下风云将起，动乱将至，北有蛮族年年叩关，想将中原人族当成马场，西有灵山传道中原，欲要渡化中原人族永生将灵山供奉。
东有海外倭奴虎视眈眈，鲸吞天下，南有积蓄五百年之力的南疆百族准备将我中原人族奴役，成为血食。
而中原也不平静，各方势力涌动，各大仙门，前朝余孽，江湖豪雄，都想在这场盛宴之上大口朵颐。
司马家无力抗衡这些危难，也不会为了人族死战，而陈某虽然不才，却也有几分实力，更有一腔热血，愿意为我人族开万世太平。
道神宫、太虚宫、蜀山仙门，以及蜀州诸多势力都会支持我，现如今，南方危难，妖族随时可能会入境破关，乃是最为危难的时刻，是以....陈某希望赵掌教为人族计，为碧游宫安危计，重临于世间，辅左我定鼎天下！”
陈渊再度开启了他的演讲，与之前在青云观和太极殿中大同小异，只为了再拉一方仙门入伙，扩充实力。
蜀山镇蜀州，碧游宫压南州，再算上太虚宫和道神宫，陈渊将成为乱世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方势力，日后也能取得更多的先机。
“陈大人的一番话说的很好，若是贫道不答应，恐怕就是人族的罪人了。”赵丹青忽然轻笑了一声。
“赵掌教言重了，陈某绝无此意，若是碧游宫不愿，在下也不会强求。”
“帮你倒是可以，但碧游宫未来能得什么好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陈大人不妨先说一说。”
活了几百年，几乎都是老油条，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番康慨激昂的话就改变主意？蜀山和太虚宫也是一样。
太虚宫是几百年避世之路走错了，导致实力下降严重，不得不为日后谋划，重回昔日仙门之荣耀。
蜀山是被妖族攻袭了一次，有些担忧，想要拉上一个强有力的盟友，顺便为日后谋划而已，至于碧游宫，与蜀山目前的形势其实差不多。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陈渊才能拉拢蜀山和太虚宫，才会专门传音赵丹青，让他暂时留下来谈一谈。
陈渊伸出两根手指，凝声道：
“其一，一旦妖族压境，碧游宫身处南州，必将首当其冲遭到报复，这一点想来赵掌教自己也清楚。
其二，陈某现在说什么也都只是空口白话而已，不过，在下可以承诺，真要是有定鼎天下的那一天，碧游宫当为国教，只要不反叛，有我一日，碧游宫永固长存！”
国教....还是国教！
陈渊的承诺跟蜀山几乎一模一样，未来若是还有其他仙门加入，那也一样，毕竟，谁说国教只能有一个？
这倒不是坑他们。
现在都只是互相之间的一个承诺而已，未来谁出的力多，谁中途离开，这些功劳都会记下，最后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赵丹青长出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此事事关重大，贫道也无法一言而决，回去之后会认真商议此事，陈大人能否宽限一段时日？”
“这是自然，只是这件事....”
“这一点陈大人放心即可，贫道可以承诺，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赵丹青沉声道。
“好，那陈某便静候赵掌教的佳音了。”
陈渊明白，碧游宫目前还是想要再观望一下，顺便也可能会去专门调查一下南宫烈的底细才会做出决定。
但此事并非虚假，陈渊笃定，碧游宫日后有很大的概率会支持他，当然，首先是陈渊发展的要好。
有真正定鼎天下的希望，不然，碧游宫也不会轻易下注。
毕竟，碧游宫不是衰落的太虚宫，和被妖族盯上的蜀山仙门，外患目前还只是可能，而一旦支持他造反，真要是失败了，碧游宫就算是不被灭，千年仙门传承或许也会遭遇重创，确实不是轻易能够下得了决定的。
“好....”
赵丹青之后便岔开了一些话题，仔细的问起了蜀州的一些事情，陈渊也没有隐瞒太多，也算上刻意显露自己的实力了。
想造反，没点实力，没人敢押注的。
这一场交谈，虽然不如太极殿中那般顺利，但也是奠定了基础，陈渊能够感觉到，赵丹青其实已经被说服了。
倒也称得上相谈甚欢。
之后，赵丹青便拜别了蜀山五老，告辞离去。
而此时的江湖各方势力，也差不多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知了蜀山之战的内情，顿时引起了不逊色于梁山那一战的震动。
七位妖族大圣，一位人族叛徒，足足八位妖圣战力，蜀山一方则是聚集了六位真君，硬生生的抗住了这些压力。
最后，还引起了妖神和剑仙的争锋，几乎打碎了蜀山福地，如何能不让人惊骇？
这一战的影响犹如飓风一般，刮变了中原各州，在第二日，彻彻底底的引起了非同一般的轰动。
五百年蛰伏的妖族终究还是动手了，而且一动手便是瞄准了中原仙门，派出了这等强悍的实力，若非蜀山底蕴深厚，恐怕已经被灭了。
镇妖塔被毁，三位妖圣陨落，蜀山五老之一的神虚真人形神俱灭，打碎了妖族至宝妖皇钟，道神宫，碧游宫都与蜀山站在了统一战线。
一桩桩一件件，都能够引起极其巨大的震动，而若是相加在一起，那震动甚至已经超越了不久之前的梁山之战。
至于主要原因，正是妖族宣战中原，以及六境交锋，仙兵破碎....
次要原因，则是一向神秘的道神宫居然跟蜀山联手抗敌，碧游宫也掺合了进来，不由得便会让人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暗地里有了什么联盟。
除此外，便是蜀山破灭，和人族出了一个叛徒真君的事情了，这也是陈渊的授意，暗中造势，最后一举揭露南宫烈的身份，将其名正言顺的诛杀。
很多人都在义愤填膺的猜测那叛徒是谁，恨不得杀其全家，灭之九族，毕竟，自古以来，人妖两族便是势不两立。
即便是五百年没有了动静，现如今外族入侵，也会激起同仇敌忾的念头。
蜀山一战的飓风，迅速便吹动了整个蜀州，朝着南州和青州以及中原其他州府刮去，那些各方强大的势力只是先一步得知。
后面的影响，才是真真正正的席卷了天下。
其动静，堪称百年来最强。
压过了梁山之战，凉州之战以及更远之前的中州皇城之战，影响堪称巨大，江湖武者也都在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