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唯一的证据流落在外。
唐季迟何其懂她，却也无法阻止妻子的所作所为，只能帮腔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妈妈做事有她的理由。但这件事对你也没有坏处，嗯？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们多陪陪你，现在——”
“现在不想了。”唐夜云淡风轻地打断他的话。
陆怀渊微微垂眸就看到她脸上不悲不喜的平静。
那是千帆过尽后，对什么都再也提不起希望的死寂。
他心里一紧，握着她没受伤的手，不着痕迹挡在女人前面，对唐季迟道：“唐先生，夜夜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医生说她还需要静养。等她身体好些了，我再带她回唐家看望你和伯母。”
一席话说得平缓有力，几乎听不出他也是个去了半条命的病号。
唐夜眯了下眼睛。
拿自己女人没办法不代表他拿这个后生晚辈也没办法，“你是她什么人，有资格替她决定去留？”
“我是她的丈夫。”
“结婚证呢。”唐季迟冷笑，“拿来我看看？”
年轻男人英俊的眉宇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滴水不漏的沉稳，“没有带在身上，唐先生如果想看，明天我差人送过去。”
唐季迟唇角的冷笑更浓了，讽刺之意昭昭，“陆怀渊，别说你根本拿不出你和她是夫妻的证据，就算你们真的结婚了，也要我这个当爹的点了头你才算是我唐家的女婿。我家里有最好的医生，现在我要带我女儿回家养伤，有你说不的份？”
陆怀渊依旧是波澜不惊，“如果唐先生带她回家真的是为了养伤，晚辈当然没有意见。”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里，有冰冷的锋芒一闪而过。
唐季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你是不是还不清楚自己在谁的地盘上？”
话音一落，门外似乎是为了证明他这句话的力度，有几名黑衣保镖猛地打开了病房的门，虎视眈眈对着重伤的陆怀渊，只差把枪端起来了。
陆怀渊亦是不甘示弱，慢条斯理地说了句：“伯父，这里是医院，您是长辈，我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话虽这样说，可他却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坚不可摧的立场，“医院外面都是陆家的人，今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都别想把她从我眼皮底下带走。”
就连她父亲，也不行。
唐夜被这短短几秒里的刀光剑影吓得一怔，尤其是当门外唐家的保镖掏出枪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然白得没法看了。
陆怀渊的俊脸霎时间沉黑如墨，干脆利索地扳过他手里的枪，卸掉弹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把那人踹出了视线之外，冷声喝道：“滚出去！”
陆怀渊动手毫不留情，唐季迟只看到眼前一阵黑影，速度快得惊人。
转瞬间，他已经回到床边，搂住床上的女人，低低哄着：“没事的，夜夜，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你不喜欢的东西再也不会出现，不怕，不怕，嗯？”
方才厉东庭来叫他的时候便和他说了，唐夜好像对枪声格外敏感。
陆怀渊稍作思考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眼下看着女人没有血色的脸蛋，只觉得心脏都绞紧蜷缩在一起。
自从她所谓的“父母”来了之后，她的脸色就越来越差了。
他忍着心头往外冒的戾气，沉声对门外道：“来人，送客！”
唐季迟原本还不想这样收手，可是看到病床上的唐夜，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良久，一甩手，大步离开。
唐夜怔怔地看了手背上的绷带很久，薄薄的唇瓣动了好几下，才道：“我不想住在医院里。”
这是她醒来以后对他提的第一个要求，陆怀渊大喜过望，吻了吻她的额角，柔声道：“好，我马上让人置办一套房子给你住，给我一下午，晚上就带你离开。”
她的情绪这才被安抚下来，紧攥着他衣衫的手渐渐松开。
余光瞥见男人肩上的沁出的血色，她抿唇道：“你流血了。”
陆怀渊一愣，低眉看去，眸色深深，“没关系。”
但是又想到她也许对这些也有阴影，又沉吟道：“我去换件衣服。”
唐夜说不上心里有什么感觉在慢慢复苏，那时候种被禁锢着、无法完全挣脱枷锁的感情，她只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在滋长，让她开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最后才抬手，摸了摸他的伤口。
男人身形一僵，呼吸都沉了，捉住她的手腕，“夜夜。”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爸妈是什么人。”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的黑眸深邃如渊，“是很意外。”
从前只知道她的家世比寻常百姓要好些，却没想过，她家原来不仅仅是有钱这么简单。
唐夜别开视线，轻声道：“在欧洲，你和他们杠上很不明智。”
陆怀渊勾唇，语调淡淡的，一如他身上的清香，“在哪里都不明智。”
圣教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信徒众多，遍布全天下。
又怎么是他离开欧洲就得罪的起的？
唐夜闻言没有太多惊讶的感觉，静静开口：“把我送回去吧，刚才是我——”她顿了顿，阖眸，“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只要是江姗想做的事，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就算不择手段她也会做到。
她明知如此，还把陆怀渊牵扯进来。
“你刚才没有向我求救。”男人抚平她眉梢的褶皱，低低徐徐地笑着，“是我看不惯别人逼我的女人做她不喜欢的事，是我想多管闲事在你面前表现一番，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你都不用负任何责任。”
女人被他握住的手指轻轻瑟缩了下，吸气吐气变得困难，“陆怀渊……”
不是这样的。
然而男人还在以同样平铺直叙的口吻继续说着：“就算最后我被你爹妈手底下的人暗杀了，也和你无关，都是我的决定。”
他知道，他会做这些选择，都出自她有意无意地“诱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