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静了一瞬。
随即,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被刻意压抑过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
“来了。”
苏凌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白色常服随着动作带起细微的摩擦声。
他目光平静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无喜无悲。
“门没上闩......”
他说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招呼一位熟识的老友,“你进来说话吧。”
没有立刻的回应。门外之人似乎停顿了几息,或许是在最后确认周遭的动静。
唯有夜风掠过屋檐,发出低低的呜咽。
“吱呀——”
一声轻响,门被从外面推开一道缝隙。仲春的夜气瞬间卷入,带动案头灯苗剧烈摇晃了几下,将室内的光影拉扯得扭曲不定。
一道漆黑的人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
烛光跃动,终于照亮了来人的身形面貌。
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却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锐光的眼睛。
身形挺拔,气息内敛,站在那里,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唯有隐隐透出的煞气,表明这绝非易于之辈。
正是那个曾出现在异族人府邸,与那“首领”密谈,随后又奉命监视韩姓男子的黑衣人。
他踏入静室,目光先快速扫过室内陈设,最终落在苏凌身上。没有行礼,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低沉。
“苏督领。”
苏凌看着他,片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韩惊戈坐下之后,苏凌温和的朝他一笑道:“此行如何,可有收获可有见到阿糜姑娘......”
深吸一口气,朝苏凌重重一抱拳,声音因情绪波动而略显沙哑,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苏督领!托督领妙计,韩某......见到阿糜了!她......她还活着!”
苏凌闻言,眼中骤然一亮,脸上露出真切欣慰的笑容,身体也不由坐直了些。
“好!此乃天大的好消息!韩兄能亲眼确认阿糜姑娘无恙,这一趟便没有白冒风险。”
他语气温和,带着关切道:“只是......阿糜姑娘被掳多时,囚于异族之手,想来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惊戈啊,你切莫过于激动,保重身体才是......”
他以为韩惊戈的激动源于见到妻子幸存,以及可能目睹了她所受的委屈。
然而,韩惊戈脸上的激动之色却微微一顿,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困惑。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确定。
“督领......关于阿糜是否吃苦......韩某原本也以为,她定然受尽折磨,容颜憔悴。可......可我亲眼所见,似乎......并非如此。”
“哦”
苏凌眉梢微挑,心中一动,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专注起来。
“此言何意仔细说来。”
韩惊戈定了定神,在苏凌示意下落座,将今夜潜入龙台山、进入异族山洞、随那首领前往山后府邸、乃至远远见到阿糜的整个过程,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尤其着重讲述了那处府邸的奢华雅致、机关遍布,以及阿糜所居那座三层闺楼的环境。
“......那院落,朱墙碧瓦,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陈设精美,若非知晓内情,绝难想象是异族巢穴,倒像是哪位达官显贵的别业。”
韩惊戈语速渐缓,眼中困惑愈深。
“而那囚禁阿糜的阁楼,更是精巧玲珑,灯火温暖,从外看去,与京师富贵人家小姐的闺阁无异。那异族首领再三向韩某保证,他们从未为难过阿糜,一直是以贵客之礼相待,好吃好喝,绫罗绸缎,伺候周到。”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苏凌,语气带着自己都难以确信的分析。“督领,依韩某所见......那首领所言,恐怕......并非全是虚言。阿糜她......看起来气色尚可,虽有些清减忧郁,但衣衫整洁,发髻一丝不苟,周遭环境更是舒适......似乎,确实未曾受到肉体上的虐待与苛待。”
“那些异族人,待她......不似囚徒,倒真像是......一位需要小心看顾的‘贵客’。”
说到最后,韩惊戈自己都有些茫然。
妻子安然,他自然欣喜若狂,可这安然的方式,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反常。
囚禁就是囚禁,劫持就是劫持,哪有如此以礼相待、甚至不惜耗费巨资建造华美囚笼的道理
苏凌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极有韵律的“笃笃”声。
他脸上平静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听到韩惊戈描述阿糜所受“礼遇”时,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抹锐利如电的思索光芒。
苏凌心中念头急转以贵客之礼相待好吃好喝华美闺楼异族费尽心机劫持阿糜,只为钳制韩惊戈,迫其合作。按常理,确保其不死、不受重伤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给予远超‘人质’标准的待遇
这不符合控制成本与风险的原则。除非......阿糜本身,有远超‘韩惊戈妻子’这一身份的、其他的、更重要的价值或者,这群异族所图甚大,对韩惊戈的‘合作’依赖极深,深到必须以最高规格稳住他,甚至......阿糜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某个更大计划中的一环,需要她保持某种‘状态’”
一个隐隐的、惊人的猜测在苏凌脑海中浮现,但缺乏关键证据,且牵扯可能极深,此刻绝非向韩惊戈言明的时机。
他迅速将这份疑窦与推测压入心底最深处,脸上神色未变。
韩惊戈并未察觉苏凌瞬间的思虑,他神色一黯,补充道:“不过,督领,无论如何礼遇,阿糜终究是失去了自由。那阁楼内外,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她身边的那些侍女,看似温婉恭顺,实则皆是监视之人。据韩某观察,其中为首那名女子,看似柔弱,气息内敛,但行走间步伐沉稳,目光锐利,修为恐怕......已在八境左右。”“有这样的人日夜‘伺候’,阿糜便是住在天宫,又与囚笼何异”
苏凌听到“八境侍女”时,眼中锐光又是一闪,心中的那个猜测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顺着韩惊戈的话,用一种带着理解的感慨语气,将话题引向更“合理”的解释,
“你说的对你。金丝鸟笼,终究是笼。世间煎熬,莫过于身不由己,失去自由。”
他微微叹息,目光温和地看向韩惊戈。
“至于异族为何如此礼遇阿糜......或许,正如你所想,他们确是对你有所顾忌,亦是对与你之间的‘合作’抱有极大期待。”
“他们深知阿糜是你的逆鳞,若稍有闪失,恐怕立刻便会与你反目成仇,前功尽弃。故而才不惜代价,确保阿糜安然无恙,甚至......过得舒适,以此维系与你的‘合作’关系。此乃驭人之术,亦是稳住棋子的手段。”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暂时安抚了韩惊戈心中的困惑与不安。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对妻子深切的心疼,但随即精神一振,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沉声道:“督领分析的是。不过,无论他们目的如何,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明日,一切便将见分晓!”
他身体前倾,语气急切而充满战意。
“苏督领,如今已探明贼巢虚实,阿糜大致方位也已确认。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否......即刻调集禁卫军,以雷霆之势,直捣黄龙,抄了那异族巢穴,救出阿糜”
苏凌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伸手虚按,示意韩惊戈稍安勿躁。
他脸上露出一抹沉稳淡然的笑意,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惊戈啊,此事,不宜动用禁卫军。”
“为何”韩惊戈一怔。
苏凌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才缓缓道:“其一,天子虽赐我金令,赋予先斩后奏、直入禁宫之权,但禁卫军职责在于拱卫皇城,保护天子,非同小可。无天子明确旨意或十万火急之情,擅自大规模调动禁卫军出城剿‘匪’,于礼不合,于制有违,易授人以柄。此乃程序之碍。”
“其二,天子对这群异族的态度,你我目前尚未完全摸清。他赐我金令,是信任我查案,却也未必希望此事闹得朝野震动,朝局失衡。若贸然动用天子亲军,剿灭一群身份敏感、可能牵扯甚广的异族,其中分寸,难以把握。此乃圣意之虑。”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凌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刀。
“一旦调动禁卫军,兵马未动,声威已至。龙台山虽偏,但数百精锐甲士出动,绝无可能瞒过所有人耳目,必会打草惊蛇!届时,异族见大军压境,自知不敌,会作何反应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是什么”
韩惊戈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道:“阿糜!”
“不错!”苏凌沉声道。
“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要么立即杀害阿糜,毁尸灭迹;要么以阿糜为质,要挟对峙,甚至趁乱挟持她转移。无论哪种,我们都将陷入极端被动,非但救不了人,反而可能害了阿糜姑娘性命!此乃打草惊蛇之险。”
韩惊戈听得额头微微见汗,意识到自己救妻心切,思虑确有不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焦躁,拱手道:“督领思虑周全,是韩某鲁莽了。那......依督领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
苏凌见韩惊戈冷静下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云淡风轻、却令人倍感安心的笑意。他双手轻轻一摊,仿佛在谈论一件赏心乐事,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玩味。
“如何行事既然他们煞费苦心,连那等雅致府邸都舍得拿出来做‘瓮’,盛情相邀......我苏某人若不明晚不去那‘瓮’中游赏观景一番,岂非辜负了人家一番‘美意’也太不识趣了些。”
他微微前倾身体,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两点灼灼如星火、却又冰冷如寒潭的光芒,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自信与凛然杀意。
“计策他们以为是他们定的——‘请君入瓮’。那这‘瓮’,苏某自然是要进去的。不仅要进,还要进得大大方方,让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睥睨的弧度,眼中光芒大盛,一字一顿,仿佛宣告。
“只是到时候,这精心打造的‘瓮’中,究竟能困住谁,这‘瓮’底最终流淌的,又会是谁的血......那可就不一定了。”
书房内,烛火猛地一跳,将苏凌挺拔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斜长而坚定,仿佛一柄即将出鞘、斩破一切阴谋诡计的利剑。
韩惊戈望着眼前这位年轻却深不可测的督领,胸中豪气与信心陡然升起,重重抱拳。
“韩某,愿随督领,踏破此瓮!”
韩惊戈脸上激动之色未褪,却又因苏凌后续的安排而浮起新的疑虑。
他眉头微蹙,问道:“督领,明晚行动,不动用禁卫军,那是否......要集结黜置使行辕上下所有人手,一同前往行辕护卫虽不及禁军精锐,但皆是沙场老兵,战力不俗,当可一用。”
苏凌闻言,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行辕人手自然要用,但......不可全用,亦不可轻用。”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向韩惊戈,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惊戈啊,别忘了丁侍尧之事。我于行辕密室处置丁侍尧,消息却能如此之快传入宫中,引得天子震怒,派杨昭率禁军前来......”
“这行辕之内,恐怕并非铁板一块。除了已死的丁侍尧,未必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暗桩耳目。此事,不得不防。”
韩惊戈悚然一惊,随即深以为然地点头。
“督领所虑极是!是韩某思虑不周。那......行辕之人该如何调用,方能既增强我方实力,又不至打草惊蛇,甚至泄露计划”
苏凌略微思索,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清晰说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便越稳妥。”
“我的意思是,周幺、朱冉、陈扬、吴率教四人,可以参与。他们四人跟随我日久,忠心与能力皆可信任。但他们不能直接露面,更不可与我们一同进入那府邸。”
他微微前倾身体,指尖在桌上虚划,仿佛在排兵布阵。
“明晚,让他们四人,各带七八名好手,提前秘密潜至那府邸四周外围,依托山林地势,悄然埋伏。”
“待府邸内杀声一起,火光为号,或闻我特定哨响,便立刻从外向内,四面合围,猛攻而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内外夹击!”
“至于人手......”
苏凌顿了顿道:“可让小宁总管从行辕护卫中,精心挑选三十名绝对可靠、身手敏捷、口风严实的弟兄,交由周幺他们四人分别统领。切记,出发前只告知大体方位与接应任务,具体细节、尤其是我们二人先行潜入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分!”
韩惊戈边听边点头,眼中露出佩服之色。
苏凌思虑之周密,安排之巧妙,确非常人可及。
然而,听到最后,他却猛地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急声道:“督领如此安排甚好!可......可周幺他们在外围接应,那进入府邸之内、直面那些异族高手与机关陷阱的......莫非只有......”
“不错。”
苏凌淡然一笑,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进入那府邸‘赴宴’的,只能是你我二人。”
“什么!这如何使得!”
韩惊戈闻言,霍然站起,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度的反对。
“督领!万万不可!那府邸是龙潭虎穴,机关遍布,高手潜伏,更有那异族首领亲自坐镇!他们设下此局,本就为取督领性命!督领岂可亲身犯险,自投罗网!这绝对不行!”
他胸膛剧烈起伏,想到苏凌为了他的事,不仅苦心谋划,探明阿糜下落,如今竟还要以身为饵,深入那必死之局,心中顿时被巨大的感动、愧疚与不安所淹没。
之前对苏凌产生的那点芥蒂与不满,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惭愧与敬服。
“扑通”一声,韩惊戈竟单膝跪地,朝着苏凌重重抱拳,虎目含泪,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督领!韩某何德何能,劳督领如此费心谋划,甚至不惜以万金之躯,涉此奇险!”
“督领为韩某所做,已然足够!韩某粉身碎骨,难报大恩!接下来的事,便交给韩某一人去做!韩某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救出阿糜,捣毁贼巢!绝不能让督领因韩某私事,而身陷险地!请督领收回成命!”
原来,那日韩惊戈受浮沉子点拨,豁然开朗,深夜来见苏凌,将自身与阿糜之事和盘托出。
苏凌听罢,非但没有因之前嫌隙而袖手旁观,反而当即与韩惊戈定下这条险中求胜的奇计——以苏凌自身为最大诱饵,让韩惊戈假意“想通”,以“有万全之计可杀苏凌”为投名状与谈判筹码,重返异族巢穴交涉,实则借此探查阿糜确切关押之处、摸清敌人虚实、并传递虚假情报,引蛇出洞。
之前韩惊戈在山洞与府邸中的一切言行,看似被逼无奈或为救妻心切,实则大半出自苏凌授意,乃精心设计的表演与试探。
如今,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苏凌真的要亲身踏入那为他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这如何能让韩惊戈心安
苏凌看着跪在面前、真情流露的韩惊戈,眼中闪过一丝温和与赞赏。
他起身,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用力将韩惊戈搀扶起来,拍了拍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叹了口气,声音却异常诚恳与坚定。
“惊戈,快请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他让韩惊戈重新坐下,自己也坐回椅中,目光清澈地看着对方,缓缓说道:“惊戈,我知你心意。你我之前虽有分歧嫌隙,但那只是处事方法、立场角度不同所致。”:
“我苏凌对你韩惊戈这个人,对你的忠义,你的能力,你的性情,从来都是欣赏的,惺惺相惜的。在我心里,从未将你当做外人。”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真诚。
“我苏凌行走世间,最重者,不过‘情义’二字。你对阿糜姑娘的一片深情,不惜以身犯险、忍辱负重的守护,令我动容。这世间,真情最贵。你能为妻舍命,我苏凌为何不能为值得相交的兄弟,两肋插刀”
“督领......”
韩惊戈喉头哽咽,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
自天门关那场改变一切的变故后,他心灰意冷,孑然一身回到京都,将自己封闭在往日的荣光与痛苦之中,如同行尸走肉,看透了世情冷暖,只觉得人心凉薄,世间再无温暖可信。可今夜,苏凌这一番毫不作伪的坦诚之言,这份不计前嫌、甚至愿以性命相托的信任与义气,如同炽热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积郁多年的冰寒与孤寂,让他那早已麻木沉寂的心,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感受到了久违的热血与生机。
“苏督领......”
韩惊戈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坚定。
“自天门关回来后,韩某便如孤魂野鬼,浑噩度日,以为此生再无意义,世间再无真心......是督领您,让我韩惊戈......又活过来了!”
“从今往后,韩惊戈这条命,就是督领您的!刀山火海,但凭驱策,万死不辞!韩惊戈,愿为督领马前卒,一生追随,马首是瞻!”
这番誓言,掷地有声,发自肺腑。
苏凌闻言,放声大笑,笑声爽朗豪迈,充满感染力。他起身,再次用力拍了拍韩惊戈的肩膀,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声音铿锵有力。
“哈哈哈!好!惊戈,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不过,我苏凌交朋友,认兄弟,从不收什么死士奴仆!”
“我要的,是能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兄弟!是能在这浑浊世道中,携手并肩,斩奸除恶,守护心中道义的袍泽!”
他收敛笑容,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磅礴气势,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金铁交鸣之音,在书房中回荡。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韩惊戈!”
“我只问你一句——”
苏凌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韩惊戈双眼,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的血性与战意彻底点燃。
“可敢随我苏凌,明日夜,闯一闯那龙潭虎穴,踏平那异族巢穴!”
“可敢随我苏凌,将那帮窥伺我神州山河、戕害我大晋子民、劫掠我兄弟妻子的魑魅魍魉——”
苏凌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冲天的豪气与凛冽的杀意。
“刀刀斩尽!刃刃诛绝!!”
“可敢随我苏凌,用手中之剑,告诉所有敢犯我华夏、欺我同胞的异族鼠辈——”
他猛地一挥手臂,仿佛利剑出鞘,斩断虚空,最后的话语,如同宣誓,如同战鼓,重重敲在韩惊戈心头,也仿佛要穿透这夜色,直达九天。
“寇可往,我亦可往!但敢来犯,虽远必诛!宵小之辈,犯我天威者——”
“必诛!!”
这一番话,气势如虹,豪情万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睥睨一切的气概与扞卫家国的铁血意志!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为之沸腾!
韩惊戈听得热血沸腾,浑身颤抖,早已泪流满面,但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所有的犹豫、恐惧、愧疚尽数化为无边的战意与誓死相随的决心!
他猛地站直身体,如同标枪般挺立,朝着苏凌,用尽全身力气,抱拳躬身,嘶声应诺,声音穿云裂石。
“韩惊戈——愿往!!愿随督领,诛尽宵小,万死不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再无半分疑虑与隔阂,只剩下绝对的信任、昂扬的战意,以及明日必将席卷那异族巢穴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