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倒不会真怕眼前这条”残龙”,对方跟他一样动一下都困难,最多嘴上图了痛快,然而后一句他有点犯怵,各种渠道收集的信息加推测,教练几十年都没有过女人,分明是忘不了商澜,老龙又是商澜的亲哥,万一......
林巍也不闹了,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向搀着他的英武男子,他发现教练依然是一副冷峻的表情,也没秋后算账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商龙则是看到老狐狸难得哑了火,嘴角的坏笑都快压不住了。
“心虚了吧。”他得意洋洋地补了一刀。
林巍整颗心猛地提了一下,然后他吃人的目光直直射向了左手边的那个王八蛋。
商龙自然不甘示弱,瞪大完全不符合相貌的琉璃瞳,跟老狐狸打起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三十五秒,十七秒......呵呵。”就在商龙和林巍两个近百的人像孩子一样打得火热之时,节奏有序的冷酷低语让两人生理上一个激灵,他们立时表情严肃起来,而后不约而同地用余光看向中间那位中年男子。
“十八年没见,实力涨了,各方面素质却有点疏于管理......理论上,面对他,你们都能单独坚持一分钟以上,输的这么快,显然学过的都没印到骨子里。”
看到齐守正开口算账,两人立马移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学生开考前的静心准备一样。
“老货还是那么苛刻,身体机能解放,心态也一并回归了,德雷西,别找我,去找那只老狐狸,打不过都是他的错......”
”教官,你要加训找那条长虫,折腾死我,未来你就少了个徒媳妇......”
相对于表面的肃穆,商龙、林巍心理活动激烈,他们本能地开始祈祷,不为别的,只为了不想再体验齐守正那种噩梦式的特训。
“抽时间来我这里上个课,两个都是。”
听到齐守正发话了,商龙、林巍后背一紧,脸上同步泛起苦涩,但纵使心里万千不愿意,他们也不敢拒绝。
打得过还好,起码有理由,但是他们打不过,因为......他们就是教官救下的。
而且教官与林兴觉交手时的层次,他们只在《理想生命层级推导》中见过,那是”本质”间的对撞!
教官八级了,至少,也是接近了那个层次。
一直目视前方扭曲地域的齐守正瞥了瞥俩学员,补了一句:”有新的理论需要学。”
考虑到两人也都是一军之长了,需要面子,他咽回了后半句。
但......要活动筋骨了再给他们补上,齐守正默默想道。
两个不知情的则当即松了口气,看来年纪大了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像年轻时一样被死命地折腾。
后怕退去,两人就又开始了互相怒视,他们从加入耀阳到现在,历经一路的风雨无数的生死,早已默契到对方使个眼神便知道计划执行的分工步骤。
所以,此刻......
“老长虫,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让教官弄我!你这没义气的玩意儿。”
“臭狐狸,分明是你这家伙没想我好!你排老四,就该给大个顶雷,这是规矩!”
“你......”林巍龇牙暴露出狐狸的凶性。
“你......”商龙瞪眼,粗犷的面孔凶神恶煞。
无形火花滋滋滋地在两人之间迸射飞溅,激烈异常。
另一侧,齐守正没理会俩学生,由着二人跟六七十多年前一样闹,他的目光一直在前方,那个几小时前仍正常,现在却被扭曲模糊,看着似有几十种颜料同时泼过的区域。
会再度上演吗,就像二十多年前那样......齐守正平滑的眼角皱起苍老疲态,尽管此时的他有着三十的外貌,却难掩颓暮。
随后一声无人可闻的叹息响起又被淹没在浮空的埃尘里:别再让我失望,兴觉,再当一次送葬人,看着学生死在怀里,真的太过于悲哀。
......
一只虫豸从砾石堆成的小山里钻出,它仰起黑豆大小的脑袋,摇摆着一对约等于它躯体长度的褐黑触角。
虫豸隶属昆虫的一种,它只有人类指节大小,躯体纯黑分为两截,胸甲位置六只足节均匀分布在身体两侧,一对前颚与硕大腹部则维持着它的重心平衡。
虫豸的外观威风凛凛,上个文明的学者在遇到它时,总是会习惯的喊出它的简称——蚂蚁。
只不过,在上个,上上个甚至无数个文明中,蚂蚁都是渺小的代名词,但在这个时代,蚂蚁家族遵循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发挥渺小生物顽强的生命力,在日益增长的辐射污染下,成功完成了物种蜕变。
它们的体型更大了,是过去的十倍、二十倍或许更大,甲壳也变得更加坚实,像金属似的反射幽光。
但蚂蚁的优势从来不在于个体,它们的恐怖从来都来自于由蚁后为核心组成的蚁群王国。
联邦时代曾有记录,有学者于遥远处观察,一只巡视领地的五级异种突然倒地,而后无数拳头大小的蚂蚁自地下、自异种体内钻出,井然有序地将数倍于它们自身大小的”食物”切割搬运,全程持续不到五分钟,流程分工明确,效率高到拥有最严明纪律的部队都难以比拟。
而最后,那位学者在报告中写了这么一句:一群平均等阶只有一级的蚂蚁却扳倒了生命本质高到足以藐视它们的存在,那一地的零碎骨茬很好的证明了团队合作的重要。
现在,这只一级都不到的工兵蚁披着黑甲,像武士一样,环境中的辐射浓度已远超平时,作为武士的它顽强地以触角为武器,捕捉着游离在空气中的信息素。
因为作为工蚁的它担负着为遭受重创的族群和女王找寻新食物的职责。
很快,这只”武士蚁”开始摆动触角,配合胸甲以及腹部的扭动,给人一种它在跳舞的错觉。
出现此种怪异现象,是因为进化带给了它们更丰富的神经元,并同样赋予了它们些许复杂生物才有的情绪。
所以,很明显,这只”武士蚁”正在表现兴奋的情绪,似乎它触角密布着的细小绒毛刷落了属于食物的信息素粒子。
只见”武士蚁”跳完了舞,立即又钻入了砾石小山里,过了一会儿后,它的触角从砾石夹缝中探了出来。
不过,这次它不再是孤独一蚁,在它身后还跟着五只体型更大一圈的同胞,相比于它的完整,五只同胞都有着不同的残缺。
未唠任何家常,”武士蚁”马不停蹄地朝食物的方向奔去,五只黑蚁则紧跟前方探路同胞移动的路线,分毫不差,最终它们发现了对一处有点大的红潭。
浓郁的信息素粒子正自红潭散发,充沛的能量让六只黑蚁再一次兴奋,本能摆动起触角,而这样的红潭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还有很多,不时地前方望不到顶的高山还会落下巨大红色液滴,形成新的红潭。
黑蚁们顾不上跳舞兴奋,迅速且明确地奔往不同”食物点”,随后开始用大颚后方毛刷一样的口器吞咽潭里的液体。
含有丰富营养的液体一部分会用作它们日常的消耗,一部分会储存起来,喂养它们受伤的女王和新生的同胞。
突然,两只在正常吞咽的黑蚁抽搐了起来,它们硕大的腹部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凌厉的金色,像漆一样。
”金漆”飞速蔓延,两只黑蚁几个呼吸间就变得金光闪闪,它们的抽搐却更加剧烈了,体型也在胀大。
噗的一声,一只鼓成小球的黑蚁极速收缩,而它躯体残缺处,一撮淡金气流犹如涡轮引擎尾焰,瞬时喷射而出。
所有的金色消退,蚂蚁重新恢复黑色,它的躯体内部却已空空如也,而另一只,则成为了一撮黑灰,似它身上的”金漆”带有致命的温度。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其余四只黑蚁身上,但不同的是,三只躯体残缺的黑蚁竟生长重现了全新的肢节、大颚还有触角。
剩下的黑蚁原本指节大小的体型膨胀了近一倍,黑亮甲壳浮着一层金粉,坚硬的感觉扑面而来。
它们进化了!红潭富集的能量让撑过侵蚀的它们真正达到了一级,成为了威风凛凛的异种。
但未等黑蚁们享受力量,隆隆隆地伴随的巨大震动将它们掀飞,更多的红色液滴坠落。
黑蚁本能地感到危险,足节触角摆动想要逃离,但液滴迅速遮蔽了天空,将它们包裹了起来。
就像过于浓郁的氧气会使生物窒息,同理,抵抗不了侵蚀,”武士蚁”开始缓慢地被液滴同化,只是它被彻底溶解前,残存的神经反应让它记录到了望不到顶的半面高山真貌。
那是一座比它们的王国大上无数倍的存在,它还发现,在第一个存在的后方还有两个同样的存在,巨大的震动是第一个和第三个存在正在移动,隆隆地响声则来自最高的那位。
“来了!”齐守正轻吐一口气,似纾解不安。
林巍,商龙则敛起情绪,在齐守正的助力下挣扎起身。
商龙上身赤裸,勉强直立着,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随之泵出鲜血,一时间血流细蛇一般从块垒分明的肌肉间淌落,冲掉细沙碎石,林巍也是相似,面容呈不健康的红润,衣服多处的冲击性破损暴露着青色淤痕。
但两人仿若不知,满含戒备地凝视前方骤然发生的剧变。
“久等了老师,咦,老师还是’解放身体机能’的状态吗,另外......两位,要帮忙吗？”
人还未出现,但听到这个声音,商龙林巍脸色微变,不约而同地看向早已将身体机能推至巅峰的齐守正,在场的人只有教官才可能抵制住对面的怪物。
“聊得怎么样?”齐守正平静开口,此时外表来到三十的他,再平静的语调都带有压迫。
“很融洽,小齐跟两位师兄一样健谈,不过可能是初次见面,有些害羞,没两位师兄热情。”
齐守正瞥了眼装模作样假镇定的两兄弟,说道:“平淡点低调些好,不至于背后中箭了都要事后才想到是自己人射的。”
“老师说笑了。”声音带着笑意,温和轻柔。
“十几年没联系,话题也攒下不少,你聊完了就让孩子们回去,闹这么久他们也累了,我们这群老人再找个地方闲谈。”
“知道你爱喝雪岭的雾霜茶芽,我这里还备着。”齐守正吐字不急不缓,但他双臂微晃,魁梧身体前倾出一弧度,蓄势待发的姿势如正欲捕食的野兽,凶猛的霸道蓬勃欲出。
“看来有口福了”林兴觉的声音自扭曲地域后方传来:”都听老师的......不过学生得先送完见面礼。”
齐守正皱眉,却没拒绝,先前林兴觉用商龙林巍做饵,趁他接人抓住了空隙将齐活与商单冰拉入领域,主动权现在被林兴觉握着,为了两人安全,事态还未变坏前他只能耐心。
未做多少等待,齐守正终于见到一直翻滚涌动着”油彩料”的地域逐渐趋于平静,遮蔽着视线的彩色泡膜迅速变得薄透。
当后方的五道身影显现,他凌厉的目光微柔,蓄势待发的姿态舒缓了不少,尽管身影模糊,但他依然确认了齐活和商单冰未有明显的伤势,还活着。
噗的一声轻响,彩色泡膜似抵达了极限,骤然破散,前方的地域清晰了,但随之一股氛围却汹涌地弥漫,那是一种厚重的,不容一切反抗的安静。
林兴觉衣装齐整,双手交叠于镶银手杖,气质矜贵沉敛,神态缱绻,微颔首的样子,似在享受下午茶时分的日光。
但此时,他头顶天空,从远方飘至的卷云却忽得溃散了,日光莫名黯淡,平日喧嚣的虫豸也收翅敛须爬伏不动。
“这就是你给老师和师兄的见面礼?”齐守正平淡地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学生,名为”静”的意志孤傲地命令着在场所有人,他却似没受半分影响。
随后,他抬起右手。
啪!
清脆的响指声落下,顿时间,笼罩整片区域的威严意志豁然烟消云散。
枷锁被除去,商龙与林巍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心悸。
仅仅是一个照面,那股不容僭越的势他们都难以抗拒,而教官却是轻描淡写地将其化解,两人的层次当真难望项背。
“不愧是老师,真强”林兴觉笑着赞叹。
旋即,他叹了口气,带着些许寂寥地看向他的老师和两位师兄,目光似怀念,似可惜。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一声嘤咛将他打断,也将众人吸引了过去。
差点忘了......林兴觉面色古怪地嘀咕一句,然后哭笑不得地对齐守正身侧那快成为火山的巨汉道:”老龙,这可不是给你的见面礼,我只是让商丫头睡得舒服些,其余的......你找这小子”
讨饶似的话语还没说完,暴龙般的咆哮立时吼起。
“姓齐的!”
“老夫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