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很圆。
不过年不过节的，可能没有多少人类会注意到圆圆的月亮，顶多是偶然抬起头感叹一声，啊，今天是月中了。
但这么圆的月亮对妖就不是很友好了。
——尤其是那种化了形的大妖怪。
顾筠抖了抖耳朵，伸出来的爪子上指甲尖锐，然后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你再说一遍？”
胖乎乎的大狗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憨乎乎一笑：
“我、给你接了个综艺……”
顾筠眼前一黑，指着自己的鼻子炸毛：“你看我现在这样能去参加综艺吗？！”
“汪飘飘你是不是想让我社死直接退出娱乐圈！”
毛茸茸的黑猫要气死了，手脚并用地跳到大狗背上疯狂蹦迪：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啊啊”
“吱呀——”
这时，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只雀妖恭敬地站在门外。
“筠大人。”
“什么事。”
黑猫矜持地蹲坐在软垫上，皮毛油光水滑，姿态特别优雅。
——如果不看那一撮翘起来的头毛的话。
——幸好雀妖一直不曾抬头。
备受摧残的汪飘飘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
“不是说十二点前不要来打扰我们吗。”
“不好意思，汪大人。”雀妖的头垂得更低了：“是虎大人他们来了。”
“啧，麻烦。”
胖乎的狗子一边嘴角一歪，这种邪魅的表情放在人类脸上都没法看，放在狗子身上更是无法直视。
“告诉它们马上来，你先退下吧。”
“是，汪大人。”
雀妖恭敬地弯腰，把门带上，突然有些疑惑——刚才自己开门的时候，是不是打扰到两位大人了？
他怎么听到好似有打架的声音啊？
唔，肯定是汪大人又看了什么功夫电影。雀妖恍然点头，觉得自己真相了，丝毫没有想过是顾筠的可能。
——毕竟，筠大人是他们破天组织的妖中最高冷优雅的一位，毛毛永远都是顺滑的，怎么可能会打架呢？
想通了的小雀妖心满意足地离去，门里，在汪飘飘嗷嗷的惨叫声中，顾筠出了口气，两条腿一支楞，整只猫靠坐在地上。
——揍人也是件力气活。
他喘着粗气，努力压了压有些凌乱的头毛。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那天李导和我吃饭的时候说的……你也知道我嘛……一喝高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汪飘飘也很努力的卖惨，挤眉弄眼半晌，终于从硕大的狗眼里挤出两滴眼泪。
“我也忘了他说的拍摄日期正好是圆月的时候啊……”
顾筠给气笑了：“连这都能忘？”
“连这都能忘，真的。”狗爪子竖起两根做发誓状，虽然做不到和手那样灵活明显，但汪飘飘觉得自己尽力了。
“……”
顾筠沉默了，不，更准确地说，他摆烂了：
“那你告诉我，现在你要怎么让我去参加综艺？”
汪飘飘并不是一个一直很靠谱的狗，他的靠谱是间歇性的。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又会让他直接毁约啊、谎称出车祸趟医院毁约啊，胳膊断了毁约啊等等。
顾筠的黑料几乎都是这么来的。
最离谱的一次，是一年冬日的圆月，汪飘飘给他接了个直播，临了告诉大家，他冬天吃冰棍舌头粘上面了，所以没法参加直播。
混在直播间的顾筠至今还记得直播间观众那猖狂的嘴脸，满屏都是“哈哈哈哈”。
“哎呀，你不是有一瓶那家伙给的药丸子吗？你就、你就暂且吃一下下。”
意外的，汪飘飘这次给出了不一样的回答。
“？”顾筠很疑惑：“你怎么突然想起那家伙的东西来了。”
他也拒绝的很干脆：“我死都不会用妖管局的东西。”
“那家伙”是妖管局现任局长，白泽。比起他们这些血脉驳杂的妖类，也就只有那位白泽算得上血统纯净。
因此他化形时受到的那些折磨全是小打小闹，几乎没怎么费力气。
“哎，白泽人还是不错的，用用也不打紧。”
黑猫就斜眼瞟过去，满脸写着“我不要面子的啊”。
狗子露出一个憨厚的、但在顾筠看来怎么都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然我说你这次在冰湖上撒欢掉窟窿里了？”
“冰冰冰！你怎么就和冰扛上了！”黑猫咆哮。
“……那不然说你去海南摘芒果去了？”
“……”
※
“所以，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又恢复了优雅的黑猫端坐在软乎乎的座椅上，这椅垫柔软极了，但凡是只妖，都想在上面趴着打哈欠。
——但顾筠绷住了。
虽然绷住了，但他听着听着就有些昏昏欲睡。
怎么原来没发现这虎妖这么絮叨呢？
但听到某一句话的时候，他猛然清醒了。
——“你让我带新妖去娱乐圈？”
虎妖嫌弃地咧了咧嘴，但想到这是他们这群妖中顶顶好看的，为了那张脸他还是忍住了。
“对啊，让你去学习人类，结果你去了这些年，屁都没学到。”
一同过来的猴妖冷笑：“哦，屁还是有，至少你学会了享受。”
“粗俗。”孔雀妖打了个哈欠：“享受也很好，但我们享受了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你自己找人类的那个特质太慢了，所以我们千挑万选的又找了个妖，虽然实力没你强，但两只妖找怎么也比一只妖快一点。”虎妖说。
顾筠无法反驳。
这些年，他在娱乐圈带回了许多观察后找到的“特质”，钩楔森林的妖们跟着一会儿咸鱼摊平，一会儿卷生卷死，却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到了化形之日，死去的妖依旧很多。
在妖的认知中，在这个世界，人类是得到上天庇佑的，他们不用忍受化形的痛苦，不会每到圆月就不能出门。
然后是妖类，最后是那群愚蠢的动物。
可动物真的愚蠢吗？
顾筠想起自己在里加州的见闻，想起那只跳兔，那只土豚，甚至那群狮子和花豹，每一只都称不上愚蠢。
还有那个奇怪的、差点被他当作同类的女孩——她对动物有奇怪的亲和力，那对妖呢？
顾筠抖了抖耳朵——看来，他要想办法去试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