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华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朝中局势您比妾看的清楚，郑家转投沈家，他们的姻亲有多少追随了沈家，就不用妾说了吧，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您能保证陛下会一直宠爱您吗？”
“哦，那照你这么说，本宫非得有个孩子，才能长盛不衰了？”
“是，沈琢受封入宫是必然的了，您别再一叶障目了！”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本宫知道了，今日就安排彤霞侍寝。”
当了大半天人肉桩的彤霞：“……”
“彤霞，你可得努力啊，本宫的后半生都系在你身上了。”陈琬琰语重心长的叮嘱，“张氏家族的兴起，也都寄托在你的肚子上，你可别让本宫失望哈！”
她想要个孩子固宠，她弄不来吗？
宫里这么多宫人，她随便塞个给赵瑾瑜就成了，用得着陈芙柔来帮她生孩子，说的倒是情真意切，也不知道安了多少龌龊心思。
张若华：“……”
她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想暴打陈琬琰的心，“妾有几句私密话想与娘娘说，不知可否请娘娘遣散众人。”
陈琬琰挥了挥手，“你们都退远些。”
张若华等人都退开，才低声道：“彤霞到底是外人，她的孩子与陈家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与咱们一条心。”
“你说的有道理。”陈琬琰看向自张若华进来，就安静如鸡崽的陈芙柔，恶劣的说道，“可她对我敌意很深啊，为防她日后报复，去母留子你看是否可行？”
张若华闻言顿时脸就黑了，陈芙柔没了，孩子落到陈琬琰手里，日后怎么可能亲张家！
“陛下可是说了，本宫的孩子就是小太子，”陈琬琰傲娇的仰着头，“你们自己选吧，本宫得回去哄陛下了。”
她倒是要看看，张若华是选她女儿的生，还是押小太子，赌她张家的荣。
还为她好，外头都快把她喷死了，可真是为了她好。
“娘娘，芙柔可是您的亲侄女，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张若华憋出一个悲戚的笑，抬袖沾了沾眼角，“妾都是为了陈家，为了国舅，您当妾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送进宫吗？”
“陈芙柔是本宫的侄女，她满月时本宫还抱过她呢。”陈琬琰讥讽道，“可她是如何对本宫的？”
沈家想来后宫争一席之地，她不怪，可她张若华怎么好意思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捎带着张家的姑娘，来掩饰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权力富贵她都有了，还不够吗？
非要让她将这后位让出来，让她的孩子继承这江山才满意吗？
“识趣的就给本宫滚回府老实待着，否则，你别怪本宫不给你们母女活路。”陈琬琰阴鸷的盯着她，“有福你就给本宫安分的享着，本宫若有个三长两短，算计本宫的人，一个都活不成。”
让她们进宫，不过是让沈家继续出招，沈家不是会假装听话吗，这回她看赵瑾瑜还怎么劝她不和沈家过招。
张若华畏惧的后退两步，踩在饭菜上滑倒在地，粉紫色的裙摆染了油污，变成了挂着金色的深邃紫。
陈芙柔哭着爬过去扶她，“母亲，母亲我不想死……”
她陪伴张若华两世，她知道张若华对张家的执念有多深，深到可以送陈明玄上断头台！
她已经死过一次，她畏惧死亡，她不要用自己的生去换张家的荣！
“母亲，我还小，我生不了孩子，我没办法帮姑母固宠，陛下根本就不愿意看我一眼。”
张若华还尚在被威胁的恐惧里，根本没理会陈芙柔的哭求。
陈芙柔如丧家犬一样往陈琬琰脚边爬，地上被她拖拉的都是油污，陈琬琰嫌弃的退后一步，彤霞立马带人拦在她面前。
“姑母，姑母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彤霞也觉得姑侄共事一夫十分膈应人，张若华真是被权利迷了心。
陛下尚未打算充盈后宫，娘娘也并未失宠，不过是沈家单方面宣布沈琢会受封入宫，她便上赶着走娘娘的路子送女进宫。
年纪合适便也罢了，这还差的远着呢，国舅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
“姑母，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救救我，我以后都听您的话，我不会再说您的坏话，求您放过我！”陈芙柔哭的鼻涕眼泪满脸飞，“是沈家要害您，他们找了……”
“闭嘴！”张若华厉声喝止了陈芙柔，“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就没有享福的命，明日就跟我归家去，不要在宫里碍你姑母的眼！”
陈琬琰眉头皱起，沈家还准备了什么大招？
陈芙柔哽了一下，反正有沈家对付陈琬琰，她还是以自身性命为重，哭哭啼啼的转了口。
“他们找了好多道士给沈琢批命，都说她才是真凤，她的气运将要凝聚完成，只要承宠就能真凤归位，您借的气运快用完了。”
陈琬琰：“……”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母亲都是为了您好，才忍痛割爱让我进宫帮您固宠！”陈芙柔埋怨的哭诉，“陛下早就在策划废后，沈家不过是在为他做事罢了。”
彤霞一脚踹在她身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陛下岂是你能谤议的！”
陈芙柔被她踢的吐出一口酸水，哼哼唧唧的两眼一翻，假装撅了过去。
陈琬琰不再理会张若华母女，命人收拾了两大车华而不实的赏赐，赐了亲王世子妃的仪仗，配上只挂蝉纱的辇车。
第二日一大早，就敲锣打鼓的将她们三人送出宫，在大街上溜到正午才送回国舅府。
顺带附赠了一波沈琢是沈兰转世投胎的流言，气的沈老夫人吐了一口老血，昏死过去，沈国公进宫求赵瑾瑜恩典，请御医入府为其医治。
赵瑾瑜作为好外孙，亲自带王御医去了国公府。
“老夫人身体状况良好，是怒火攻心造成的昏厥，微臣给老夫人扎几针就能苏醒，再喝上几副顺气降火的汤药就无大碍了。”
王御医收起脉枕，拿出银针在沈老夫人脑袋上一通乱扎，连耳垂都给她来了两针，最后拔出那根最粗最长的银针，用力扎在了她的人中上。
沈老夫人眼皮子一跳，幽幽的睁开了眼，“我这是怎么了？”
看懂了的赵瑾瑜：“……”
大孝子沈国公半跪在她床前，解释道：“母亲您吐血昏迷，陛下带着御医来看您了。”
沈老夫人艰难的侧过身，双手无力的撑着身子，想起身行礼，却被赵瑾瑜阻止了。
“老夫人不必多礼。”
“老身给陛下添麻烦了。”沈老夫人浑浊的眼珠湿润，伸着枯槁的手去拉赵瑾瑜，“老身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御医已经为老夫人诊治过了，您的身体好着呢，不会有事的。”
沈老夫人拉住他的手，眼泪嗒哒的往下掉，“老身昨夜梦到了兰儿，她问老身陛下过的好不好，膝下有几个孩儿，老身羞愧难当啊！”
“祖母，您就别为这事儿操心了，表哥心里都有数的。”沈琢体贴的上前安慰。
沈国公站起身对王御医道：“多谢王御医，花厅备了茶点，请诸位先到花厅休息片刻。”
王御医对他拱拱手，得到帝王的首肯，就提着药箱领着下属出去了。
沈老夫人一手拉着赵瑾瑜，一手拉着沈琢，将他们二人的手放在一起。
“老身求的不多，只求在临死前能看到陛下膝下有子，也有颜面在九泉之下面对您的母后。”
赵瑾瑜想抽回手，可沈琢的手掌贴在他的手背上，那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往他的全身蔓延，他就仿佛被定住一般。
“祖母，您就别再给表哥压力了。”沈琢低落的说道，“琢儿也答应表哥另选如意郎君。”
沈老夫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陛下，容老身说句僭越的话，您的母后育有三子，只有您长大成人，以生命做代价为您铺路，您却连个后都不留，岂不是让您的母后不能瞑目，陛下当真就这般狠心！”
赵瑾瑜的心猛然一颤，想起了与母后相依为命的日子，他闭了闭眼，“皇后并非不能生育，老夫人就别再提了。”
“皇后与陛下成婚八年，你们在一起至少也十年了，她可曾生下一儿半女？”沈老夫人动之以情的劝说他，“若是您母后在世，也定然不会允她独宠。”
“陛下以仁孝治国，老身不求陛下能多宠爱琢儿，只求您留个后，让您的母后在九泉下安心。”
沈琢抽回手，扑进赵瑾瑜怀中哭道：“表哥，您就答应祖母吧，琢儿愿意没名没份的跟着您，哪怕是不进宫，只要给您生下一位小皇子，就去兰若寺里做姑子，此生都在寺中为姑母、为陛下祈福！”
赵瑾瑜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抬脚往后退了两步，推开了沈琢。
沈老夫人捂着胸口咳的肺痛，沈琢忙擦干眼泪，倒了杯茶水给她润喉，“祖母，您先喝点水，姑母若是知道您因为表哥的事病成这样，在地下也难安啊！”
沈老夫人喝了茶水，拍着胸脯哭诉，“都怪老身没本事，竟让陛下孤苦无依的留在这世上，但凡兰儿还活着，都到不了这一步，都是我老婆子的错！”
沈琢收了茶盏，又给赵瑾瑜倒了杯茶水，“表哥喝茶。”
赵瑾瑜低头看着那盏橙黄的茶汤，不经意瞥见沈琢嫩白的手指，手掌复又痒了起来。
“琢儿带陛下去隔间休息吧。”沈老夫人语气失落的说，“老身没用，竟让兰儿呵护着长大的郎君绝了后，等我在地下见到兰儿，再给她磕头赔罪。”
沈琢伸手拉住赵瑾瑜的手，哀求道：“表哥，您就答应祖母吧，琢儿什么都不求，只求您让祖母能放下执念，安享晚年。”
赵瑾瑜垂眸与她对视片刻，手掌的痒意难平，默念几句佛经，甩去心中的杂念，坚定的说：“朕要对皇后负责。”
沈琢突然跪地，双手将茶水举过头顶，“琢儿是祖母养大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祖母日夜忧思而不作为，琢儿只求表哥怜惜琢儿一次，即便没能为表哥诞育皇子，琢儿也认了。”
赵瑾瑜瞥了眼冒着青烟的香炉，抬手将她的头顶的茶水掀翻，橙黄的茶汤浇了沈琢一头。
“这点茶汤给你醒醒脑，你自甘堕落是你的事，别拿朕当梯子，宫里女人多的是，轮不到你自荐枕席。”
他就算是需要个继承人，也不会找沈家的姑娘，权势和小皇子两者不可兼得。
沈琢紧呡着唇，果然她是沈兰转世的传言影响到她了，皇帝明明已经对她动情，她看得出他眼中的挣扎和纠结，但他还是跨不出那一步。
“罢了……”沈老夫人无力的说道，“是兰儿没福气，早早的离开了人世，老身无能……”
“沈老夫人好生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赵瑾瑜提着水壶走到香炉边，直接浇灭了熏香，“老夫人身体有恙，熏香还是先别用了，多打开窗户通风好的快。”
沈老夫人猛然一惊，又重重的咳了起来，等她缓过气，赵瑾瑜早就离开了。
沈琢凄惶的问：“祖母，现在怎么办？”
沈老夫人闭眼道：“你先出去，容我再想想。”
她刚才观赵瑾瑜的反应，那道士给的方子确实起作用了，按照那道士说的要多见面，亲自把药递给他吃，对他的影响才深。
并且还要在开始用药的一个月内，让沈琢与他有夫妻之实，下的诅咒才会生效，一百天内出她们想要的结果。
距离沈琢初次给他用药，已经过去近二十天了，沈琢必须尽快入宫。
“该死的克星！”沈老夫人咬牙切齿的锤了下床，她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陈琬琰却拼着与陈明玄闹翻，赶那三人出宫，狠狠的摆了她一道。
正在别院给母兔子做绝育手术的贺兰媛，听说沈老夫人骂陈琬琰是克星，笑的前仰后合。
“气死她个老太婆，我就不信皇帝能跟个他母后转世的女人在一起。”
郑山看她利索的给兔子缝合完伤口，又撒了一把药粉，闷声道：“希望这批兔子能坚强点。”
他已经吃了半个月兔肉了，都快吃吐了。
“我这次从下刀到缝合，一共用了二刻中，它也没有流太多血，成活的希望很大。”
郑山怜悯的看着那只被迷晕的母兔子，不解的说道：“不知道公主费这么大劲儿做甚，那姓沈的若是敢抢公主的皇帝驸马，直接砍了就是。”
他们最会制造意外了，犯不着这么麻烦。
“你懂什么，以前猪肉难吃吧，公主说把猪煽了肉好吃，可不就是变好吃了么，公主让我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嘛。”
郑山挠挠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今儿晚上能不吃兔子，吃肘子吗？”
“好的吧。”
贺兰媛与郑山出了手术室，俩人乔装打扮后，运了四麻袋老鼠去了沈家的库房，不但咬毁了许多珍藏，还将沈琢院子里的小花园毁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二人又运了十几袋麻雀，交给了藏在沈家撒雀食内应，大街上刚热闹，沈家宅子上空就飞起了几百上千只麻雀，黑压压的一片。
“黑云压城城必摧，沈家这是要完。”陈琬琰幸灾乐祸的举着望远镜四处看，“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么多只麻雀，哪只能变成凤凰。”
彤霞在心里默默祈祷沈家别再闹幺蛾子了，她家娘娘不知是真的能掐会算，还是单纯运气好。
她们明明都没有告诉她外面的事，也没见她接触过谁，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精准气晕沈老夫人的。
沈老夫人命人用火驱赶麻雀，慌张的沈国公夫人就跑来告诉她，库房还有府内粮仓被老鼠毁了的噩耗！
“好你个陈琬琰！”沈老夫人手中的龙头杖用力敲在地上，她阅人无数，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屋内的女眷大气不敢出，佟姨娘在心里暗爽，她被沈老夫人打压了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被人气成这样。
要不是这个死老婆子，她就能庶女翻身，当上人人艳羡的国公夫人，她的女儿也应该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
她的二女儿沈七差点被算计来的亲事毒死，精心培养的沈琼也毁了，她对陈琬琰的厌恶不比对沈老夫人的少。
佟姨娘摇着扇子问：“不是说风筝可以引雷吗，都这么多日了，也没见成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