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闻言对着朱允炆郑重地三跪九拜。
朱允炆也翻身下马以君王对待臣子的礼节，抬手虚托示意李诚起身。
女真营地中猛哥帖木儿和阿哈出远远看着李诚一直磕头，心中也有些焦急。
“你那汉人谋士不会投了大明皇帝吧？”
听到阿哈出的话，猛哥帖木儿摇了摇头。
“李诚此人绝非此等不忠不义之人。”
“而且就凭他头上的胡髻，你认为汉人能够容得下他？”
就在猛哥帖木儿和阿哈出说话时，远处的李诚被护国卫架起。
两人连忙前倾身子踮脚眺望。
此刻，朱允炆刚刚下达斩杀李诚的命令。
被护国卫架起的李诚对着朱允炆再度拱手一拜。
“陛下，可否让臣自己走？”
朱允炆挥手示意护国卫松开李诚，随即又开口说道：“朕也有一事问你。”
“你今日既死，可是要以汉人之身而死，还是以胡虏之身而死？”
李诚闻言明白了朱允炆的意思，拱手对着身旁的护国卫指了指头上的鼠尾。
护国卫抓起鼠尾一刀砍下，朱棣又挥手赐给李诚一方儒巾。
李诚跪谢朱允炆后，起身和护国卫走到十丈外。
“两位军爷，便就在此处了结吧！”
两名护国卫点了点头，一人踢了李诚的后膝一脚，让李诚跪在地上。
另一人则是抽出腰间战刀用丝帕擦拭了几下。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持刀的护国卫高高举起战刀。
“斩！”
一瞬间，李诚的首级滚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则前倾倒下。
远处观察的猛哥帖木儿见状心中已经明白，大明皇帝杀了前去乞降的使者。
那就是非要将自己歼灭了，大明和女真只能不死不休了。
“通知所有女真儿郎，此番关乎我女真生死存亡。”
“我们要和大明不死不休！”
言毕，猛哥帖木儿看向一旁的阿哈出。
“阿哈出，你率三千人冲击大明皇帝。”
阿哈出瞬间明白猛哥帖木儿的战术，直接一挥手便带着手下三千人直扑朱允炆而去。
刚刚斩杀了李诚的朱允炆看着女真营地有兵马调动，轻笑一声便猜出了女真人的计划。
引蛇出洞！
女真人要攻击自己，而迫使应天兵马慌乱，从而再派大军攻击应天兵马，以求将应天兵马击溃。
“派人通知应天兵马，坚守他们的营地，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轻动。”
“便是女真人攻打朕，他们也不要轻动，等待命令。”
吩咐完护国卫后，朱允炆也不调转马头，而是让沐昂再去调一千新军过来。
沐昂见状迟疑了一下后拱手说道：“陛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女真人明显是冲着陛下来了，此番臣还请陛下暂避锋芒。”
听到沐昂的劝诫，朱允炆大笑着摆摆手。
“沐昂，他们想要引蛇出洞，朕何尝不是呢？”
“朕也想要看看女真人真正的实力。”
“而且这不是让新军轮番训练的好机会？”
沐昂直接楞在原地，当他明白朱允炆的意思后，马上便去调了一千兵马前来护驾。
猛哥帖木儿看到大明皇帝调集兵马，竟然想要和阿哈出的三千人碰一碰。
他顿时兴奋了起来。
“这大明皇帝托大了，速速集结五千，不，八千兵马。”
“稍候若是应天兵马救大明皇帝，那我们便打他们。”
“若是他们得了命令不救大明皇帝，那我们八千兵马压上去，大明皇帝那两千余兵马顶得住吗？”
此刻阿哈出率领三千人马已经冲下山丘向着朱允炆杀来。
结阵完毕的一千五百名新军瞄准了远处冲过来的女真人。
“放炮！”
炮手们点燃引线，虎蹲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冲在面前的女真骑兵当即被轰翻了一片。
接着重弓手和火枪手先后射击，女真骑兵和女真步兵又遭受到一轮攻击。
当所剩无几的女真骑兵冲到阵前时，无数快枪手或是发铳，或是直接挺枪刺向女真骑兵。
阿哈出的女真骑兵当即报销。
看到此等场景，饶是阿哈出和猛哥帖木儿这等久经沙场的将领也愣住了。
知道汉人的军阵厉害，可是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
而此时朱允炆看到此番有折损了几名快枪手，心中不免滴血。
这都是自己以后改革大明军队的预备基层军官啊，战死一个都心疼。
看来快枪反骑还是有些不强势，或许要配备一些穿重甲持超长枪的勇士了。
阿哈出没有放弃进攻，当即指挥刀盾手先前推进。
有了刀盾手的遮掩之后，明军重弓手的有效杀伤骤降。
火枪手虽然是能够杀敌却也无法连续射击，故而给了女真步兵推进的机会。
此时女真弓手也弯弓搭箭准备给明军一点小小的破甲箭震撼。
然后他们便看到两翼冲出来辽地的骑兵。
朱允炆轻笑着一挥手，沐昂挥动令旗下令。
火枪手再度射击一轮压制女真步兵，弓手们则是收起重弓，扛着斩马刀和快枪手一同冲向女真人。
阿哈出眼见要被包饺子，直接下令撤退。
但是辽地骑兵此刻已经兜住女真步兵，想要撤退没有那么容易。
猛哥帖木儿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应天兵马。
又看了看被包围的阿哈出兵马，咬着牙一挥手，率领八千人马前去接应。
朱允炆看到女真人的营地扬起尘土，便知道女真人来接应他们被包围的兵马了。
于是他直接下令道：“辽地骑兵不要恋战，绞杀部分即可，开一个口子放女真人离开。”
辽地骑兵看到令旗挥动，很快便让出一条路让女真人逃跑。
原本还想拼死反抗的女真人瞬间疯狂逃跑。
新军的快枪手和重弓手对着逃跑的女真人一顿猛砍猛刺。
等到阿哈出的兵马突出明军的包围时，已经不足千人。
猛哥帖木儿接到阿哈出当即掩护着他返回营地。
明军此刻也不深追，对着撤退的女真人又是一番射击。
女真人又留下两三百尸体后，方才撤回到营地。
“好，此战我军兵将悍勇无比当赏！”
朱允炆大手一挥当即给参与此战的将士们赏赐。
引得一直被朱允炆压制不让参战的翟能部一阵羡慕和嫉妒。
狼狈逃回到营地的阿哈出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旁的猛哥帖木儿则扶着额头，一脸怒色地说道：“我们被大明皇帝给耍了。”
“他杀李诚便是故意引我军攻击。”
“是我中了大明皇帝的奸计！”
阿哈出闻言拿起酒囊猛地灌了几口，随后稳住呼吸说道：“你的计谋没有问题。”
“是明军的火器太过厉害，以致于我们的兵马还未接战，便已经折损不少。”
“若是能够限制明军的火器，那大明皇帝不足为惧。”
听到阿哈出的话，猛哥帖木儿叹了口气说道：“那该怎么办？”
“眼下寻常盾牌根本难以抵挡明军的火器。”
两人随即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猛哥帖木儿起身走向大帐之外。
“阿哈出，你在此休息吧。”
“我去看看受伤的勇士们。”
阿哈出点了点头，拿起酒囊又是喝了几口。
猛哥帖木儿走到营帐外面，只见营内不少女真儿郎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几个将领看到猛哥帖木儿当即上前汇报。
“万户，不知是谁说明军会妖法，百丈之外便能杀人于无形。”
“这让儿郎们心中颇为恐惧。”
猛哥帖木儿知道这是在说明军的新式火器。
于是看着将领们说道：“明军哪里会什么妖法，那分明就是明军的新式火器。”
“你们不也都在燕王哪里见过明军的火器吗？”
“怎么！?你们也相信明军会妖法？”
女真将领们连连摇头，随即拍着胸膛保证会把妖法之事压下去。
随后猛哥帖木儿点点头便去探望受伤的女真兵士。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营地之中很快便流传出他猛哥帖木儿能够破除明军妖法。
这让猛哥帖木儿颇为头疼。
但凡自己有办法对付明军的火器，还会这样头疼吗？
然而当猛哥帖木儿看到女真儿郎们用超出敬畏的目光看向自己时，他明白自己必须要能破除明军的妖法。
否则自己手下的儿郎们士气就要崩溃了。
于是猛哥帖木儿当众表示自己确实有办法能够破明军的妖法。
但是如今还不能轻易示人，若是被明军得知，便无法再破明军妖法了。
这让女真人的斗志瞬间高涨起来，纷纷表示要和明军决一死战。
只是眼下猛哥帖木儿真没什么能够克制明军火器的方法。
就在猛哥帖木儿思索如何对付明军火器时，朱允炆也再和众将进一步完善战阵。
“陛下，如今有火绳枪此等利器，快枪和三眼神铳便如同鸡肋。”
“臣以为应当将快枪手换成长枪手和刀盾后，如此即可防止骑兵冲阵，又能够避免前排长枪手被对方箭矢火器射击。”
朱允炆轻轻颔首，随即开口说道：“此言有理，但是如今新军中没有精锐刀盾手和长枪手。”
“所以要增加长枪手和刀盾手，还需战后从长计议。”
众将也纷纷点头赞同，翟能则马上开口说道：“陛下臣帐下有三千刀盾手、五千长枪手。”
“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士，臣请...”
朱允炆当即抬手打断了翟能的话。
“你手下兵将虽是精锐，却并未和新军配合过。”
“若是新军放铳时，惊吓到了他们，岂不是我军自毁阵型。”
翟能闻言只能万分憋屈地老实坐下。
朱允炆瞥了翟能一眼，随后目光看向众将。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心腹，朕也就隐瞒大家了。”
“如今新军虽是战无不胜，却又两个致命的弱点！”
众将瞬间双眼睁大，齐刷刷地看向朱允炆。
此时沐昂起身拱手说道：“陛下，新军弱点可是雨水和雾气？”
朱允炆重重点头，然后扫过众将说道：“对于降雨，朕不必多言，诸位爱卿也都清楚。”
“而若是新军在大雾之中，火枪手、重弓手、炮手、快枪手、三眼铳手皆目不能视物，如何施展火器之利，新军纵使不败，也必定被重挫。”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半跪在地上。
“陛下，臣等纵使身死也绝不泄露半点！”
朱允炆当即笑着抬手示意众将起身。
“便是你们不说，也会有人发现的。”
“就像骑兵一般，所有人都知道要结枪阵抵御骑兵冲阵。”
“可是骑兵不也还一直被使用吗？”
“被敌人发现弱点不可怕，只要对弱点有所防备，敌人便未必能够得手。”
“而我们扬长避短，便依旧能够战无不胜。”
众将轰然应诺，对着朱允炆再度半跪行礼。
女真营地之中，猛哥帖木儿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便知道想要用雨水破火器最近是没有什么可能了。
那还能怎么办？
就在此时猛哥帖木儿忽然被一阵黑烟迷住眼，顿时泪流满面。
一旁点火的女真兵士见状连忙请罪。
猛哥帖木儿本来还想抽他几鞭子，然后刚抬起手，他便猛地反应过来。
大明的火器是厉害，可是火器再厉害也要瞄准了射击。
如果能够干扰明军的视线，那明军的火器岂不是无法精准射击自己的人马了。
忽然间猛哥帖木儿大笑了起来，也不去管跪地求饶的兵士，直接带着亲兵去找阿哈出。
“阿哈出，我有一计可破明军火器。”
阿哈出闻言翻身而起，看向猛哥帖木儿说道：“如何破敌！？”
猛哥帖木儿走到阿哈出身旁附耳说道：“引火生烟，遮蔽明军视线，用疑兵佯攻明军正面引诱明军，随后从两翼夹击明军。”
阿哈出眼睛一转，随即拉着猛哥帖木儿问道：“明军兵马多于我军。”
“此番一战便要有破釜沉舟之势！”
“只是我们得手后是乘胜追击，还是趁机突围？”
猛哥帖木儿冷冷一笑，目光中露出决绝和狠辣。
“大明皇帝要和我们不死不休，那我们砍下他的脑袋。”
“杀了大明皇帝，大明必乱，我们才有机会逃回去。”
阿哈出听后重重点头，随后拍着猛哥帖木儿的肩膀说道：“我的兵马尽数交给你来指挥。”
“我也听从你的命令。”
“我女真生死存亡就在这一战了！”
“我们只能胜不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