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是个散修……”谈及过去，卢江青面上浮起的愧疚之色怎么也止不住。
想到自己曾经单纯又自私的念想，卢江青忍不住自嘲低笑出声，笑声怎么听都有些苦涩。
“我从前一心想着做一个潇洒自由的散修，浪迹天涯……”
卢江青低头看着地面，眼前的视线逐渐涣散。
他从未想过要去入什么正统宗门去给家里人争光，而父亲母亲知道他的想法后，也都很支持他，只会说‘去做你想做的，我们江青开心就好。’
熟悉又模糊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卢江青心脏一阵阵地抽疼，“我便也真的这么做了。”
想到自己曾经那过分自私的自我，卢江青就感觉身体有些脱力，巨大的无力感自背后升起。
“……”指尖用力掐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继续说:“我很久没归家，也就不知道在我离开家的那段时间里，玥儿测出了卓越的天赋，还被天衍宗长老选中收为弟子，只要等到年龄就可以去天衍宗修炼。”
卢江青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如果玥儿顺利去了天衍宗，又怎么经历现在这些……
“我们那儿就是个小城，消息很快就传到城里，家喻户晓。”
“也就是那段时间，引来了孟苍辛的注意。”
……
卢江青沉默盯着灰白的水泥地面，过了许久才开口：
“我的传信玉牌在打斗中损坏了，也就一直没收到过家里的消息……”
“直到有一次在秘境中遇见了一个同乡，他——”
卢江青声音哽咽，眼睛发酸，视线蒙上一层雾气:“他说我爹娘都忽然生病去世了，只剩下玥儿一个人在家，都是家旁邻居在照顾接济着。
玥儿因为太伤心，眼睛哭得失明了，……那个时候玥儿才刚满六岁……”
卢江青的声音轻轻的，顾瑶却听得怔住。
“后来我回家的时候，”说话间，卢江青抬手揉了揉眼睛，“玥儿还一直在高烧中。”
卢江青朝屋外看去，落在卢江玥身上的视线微颤着。
“她的眼睛并非是因为哭的太伤心而失明，而是因为孟苍辛。”
卢江青的思绪飘远，放在腿上的手越握越紧，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父亲母亲平日里身体康健，怎么可能是忽然生病去世。
“玥儿是先天灵体，眼睛失明是因为承受了本该落在孟苍辛身上的伤害。”
卢江青掀起衣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看上去‘沟壑纵横’，微一用力，伤口就又裂开渗出血液，皮肤下还有亮着暗光的符文涌动，复杂又诡异，整个手臂都隐隐肿胀着，皮肤上早已经没一块好地方，全都爬满了疤痕。
顾瑶：“……”
季挽均目光直直看入卢江青体内，眉心越皱越紧。
“我曾想去天衍宗求助，可孟苍辛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每次当我想说出真相想向别人求助时，他都会出现阻拦。”
“但他却又不会杀了我……”
“后来住在我们周围的人，也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我以为玥儿失明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可时间久了，玥儿身上竟然又开始出现这些伤，整个人越来越虚弱，我知道又是孟苍辛搞的鬼！”卢江青双目赤红，整个人陷入极大的怨恨之中，但浑身气势又忽然一弱，“我说我可以代替玥儿承受这一切，只要放过玥儿，可孟苍辛不同意。”
“他说玥儿是先天灵体，只会失明，换成旁人则会立刻灰飞烟灭。”
想起孟苍辛说过的话，卢江青冷笑着开口:“他说老是要找新的替代品，他嫌麻烦。”
……
“后来，他似乎也怕玥儿撑不过去，便把那些出现在玥儿身上的伤转移到我身上。可玥儿的眼睛，始终没有好。”
先天灵体……
顾瑶朝屋外和白泽玩得正欢的卢江玥看去，“师兄，先天灵体有什么特殊的吗？”
季挽均沉吟片刻后道：“先天灵体，得天道偏爱庇护。换句话说，只要先天灵体打通灵脉，不用她刻意修炼，世间的天地灵气都会自动往她体内涌去。”
“哪怕没有开始修炼，身体的自愈能力也会比寻常人要高。”
“如果受伤，周围的灵力会一刻不停地修复她的身体。但是，她没有修炼，天地灵气本也没有意识，所以起到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顾瑶小小地被先天灵体震惊了一下，旋即脑海中灵光一闪：
“师兄，你的意思是——孟苍辛是被天道惩罚？”
“而他想要转移天道的惩罚，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而只有先天灵体的……”
后面的话顾瑶不忍说出口，但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卢江青只知先天灵体难得，却从不知晓到底有什么不同，此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天罚？！——”
玥儿根本没有修炼，却替孟苍辛承受了天罚？
他虽只是个散修，知道的不多，可天道的惩罚又岂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住的？!
季挽均眼眸微眯，蓝紫色的灵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在他的视角，院外白泽身边的小女孩此刻整个人都被黑气缠绕，但同时又有微弱的灵力萦绕在女孩周围，抵抗这些浊气的侵蚀。
季挽均蹙着眉，收回视线：“魔域灵力弱，对她而言并非好的去处。”
言外之意，你们为什么要来魔域。
“什……”卢江青听得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喃喃开口：“我以为到了魔域就能躲掉他了……”
他以为到魔域至少能远离孟苍辛，会安全些的。
“可是，”卢江青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我没想到，好不容易逃到了魔域，他竟然也在这……”
卢江青双手用力地抱着脑袋埋下头，当初在魔域再次看见孟苍辛时的绝望又再次浮现，快要将他吞没。
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那个恶魔？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垂着头，卢江青双目充血，瞳仁隐隐颤抖着，整个人神智都有些错乱。
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是他们……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
忽然手臂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季挽均握住卢江青的手臂，阻止他不断用力挤着脑袋的双手，“你再用力下去，是想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