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有罪,请皇上恕罪。”
“儿臣有罪,请皇阿玛恕罪。”
经过一番打听,得知胤禛今夜并未召人侍寝,而是与怡亲王手谈了两局之后就回到了屋里。黛玉和念同赶忙换上一身素淡的衣服径直前往,跪在了胤禛面前。
胤禛抬头,看着面前跪下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挑了挑眉,放下了手里的书本,一脸了然的样子。
见到胤禛这般神情,黛玉心中并无太多惊讶。毕竟今日出门之时,身边跟随的那些侍卫皆是胤禛所派遣而来。待她们返回行宫之后,想必定有侍卫前去向胤禛禀报今日所发生之事。
然而,由于这些侍卫一直守候在茶馆房间之外,对于屋内的具体情况了解得或许并不详尽,至多也只能讲述一个大致情形罢了。
黛玉心里十分清楚,以胤禛对自己的了解,深知她向来行事谨慎小心。尤其此事已经牵涉到了念同,那更是如同触及了胤禛的软肋一般。因此,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亲自来到胤禛面前,将整件事情解释清楚。
说不定胤禛都是特意留出今晚的时间,专门在此等待她主动前来说明一切。
说实话,此事原本并不算大事,更多的是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无端生出许多是非来。更何况,胤禛最讨厌后宫和前朝纠缠不清。巧儿到底不是普通的孤女,而是曹家的罪人,早些阐明自己的立场和初衷,才是明白人的选择。
胤禛拈着翡翠珠串,听着黛玉把今日之事一一道来,倒是对于黛玉这主动交代的态度很满意。
“皇上,臣妾自知此事不合规矩,于法度不合。但……那姑娘和她的姐姐也确实可怜,遍体鳞伤的,臣妾实在不忍心,让她在那恶徒手下继续讨生活。”黛玉泫然欲泣,用帕子按了按有些微红的眼角。虽然有三分演技在里面,可前世她到底也是亲眼看着巧儿长大的,而且凤姐儿对她也还算不错,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真心。
念同也是跟着乖巧地磕了个头:“皇阿玛,请您不要怪罪额娘。《礼运大同篇》里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如此一来,才是理想的大同世界。额娘心地善良,见不得如此不公之事。更何况,皇阿玛夙兴夜寐扑在朝政上,废寝忘食的模样儿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若是人人效仿此人,岂不辜负了皇阿玛的励精图治?儿臣身为皇家公主,自是不能放纵此等恶人!”
胤禛听着念同的话,目光忽得深远起来。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可惜过,念同眉目间像极了当年的世兰,可性子到底太过温软了些。
常言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即便是由同一亲额娘养育长大的孩子,其性格存在巨大的差异。更何况,念同在出生后不久便被抱到了黛玉那里,带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软,与她的性子与自己的亲生额娘不相似,倒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不过历经上次受伤一事,胤禛知道了念同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心中就不由生出了几分欣喜。如今得知她还有这般果决且雷厉风行的一面,且面上的表情与记忆中的身影彷似又多了几分重合,好似有一双大手用无法抗拒的力量把他抛回了二十几年前一般,就连嘴里不自觉都泛出几分酸涩的味道。
“苏培盛,这黄梅太酸,撤下去吧。”胤禛沉声,端起小几上青花福寿云龙纹的盖碗,呷了一口雨前龙井,“江南本就潮湿,眼下也到了梅雨季,你们两人也快些起来吧,免得伤了身子。”
“谢皇阿玛,不过都说江南烟雨塞鸿飞,这梅雨季总该下点雨才好。只可惜儿臣来了这么些天,还没见过这江南的雨呢!哪里有梅雨季的样子!”念同笑弯了双眼,坐到胤禛身边,拈了一颗黄梅吃了,“儿臣和额娘都喜欢吃酸的,这黄梅便赏给儿臣吧。”
梅子黄时日日晴呵,是啊,这段日子不总是晴天吗,怎么总感觉身上像蒙了一床湿湿的被子一般?
胤禛摇摇头,有些疲惫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黛玉见状,忙让苏培盛把之前调的薰衣草油膏拿来,脱了护甲,用中指在景泰蓝百蝶钵里点了些淡紫色的油膏,帮着胤禛按起了太阳穴:“都是臣妾的不是,没的闹出这些事端,惹得皇上心烦了。”
感受着黛玉指尖的微凉,胤禛也睁开了眼睛,对着念同调笑说:“看看你额娘,这就叫以退为进,这句话倒说得朕不好意思责罚了,不然反而坐实了这事儿能让朕心烦。”
“哪有,额娘这是心疼皇阿玛呢!”念同被酸得口水直流,眼睛弯成了月牙,胤禛进黛玉宫中的日子不算多,谈不上盛宠,可每月也总有一两次。额娘也时不时地会做些东西送到养心殿,有时是香囊,有时是刚调好的香料,包括这一钵薰衣草油膏,夜晚用起来比薄荷的好些。看到自己的阿玛和额娘感情好,当孩子的自然心情也好。
黛玉叹了口气:“那还不是臣妾有福气,得以成为皇上的枕边人。女子出嫁,总是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的。若是个良人也便罢了,若是个混不吝的,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臣妾就怕,若是念同……”
念同双目忽的睁大,手里的梅子都放下了,顾不上擦手就抓住了胤禛的衣袖:“额娘!您瞎说什么呢!皇阿玛!您看额娘!”
“就是!你额娘瞎说!有朕在,谁敢欺负了念同,朕非得砍了他不可!”胤禛安慰念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转头对着黛玉说,“那这两个人,你有什么打算吗?”
黛玉垂首,摇了摇头:“臣妾还没有想好,可她们一个断腿,一个年幼,只靠她们两个弱女子自己怕是日子难过。原本想着给些银子让她们上京,可这山高路远,万一路上遇到劫匪,反而害了她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