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上城的人混在了一起。”
希尔科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范德尔的心上。
范德尔明白，如果自己出事了，希尔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莫雷洛。
他们都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都对上城有刻骨铭心的恨。
但是出乎范德尔意料的，希尔科突然一转话题。
“你我心知肚明，上城的人只听得懂极端手段。”
作为希尔科曾经的兄弟，范德尔明白了希尔科的意思。
他可以当莫雷洛是被上城的人蛊惑，只要和上城划清界限就好了。
那，还有什么比和上城战斗更好的方式去划清界限呢？如果自己和希尔科合作，莫雷洛的问题也就不重要了。
范德尔沉默片刻，说道：“就算养出这种怪兽，你也不可能打得赢皮尔特沃夫。”
希尔科神色淡漠，“我也不用打。”
旋即又转头看向工厂下方，他手下的人已经去叫醒那些昏睡的人，并处理微光药剂。
“我只需要吓吓他们。”希尔科随意说着，语气尽显自信，“让他们没胆再踏进底城就行。”
“你会害死很多人。”范德尔语气嘲讽，“图什么？面子？”
似乎是戳中了希尔科的痛处，只见他目光一凝，神色一正，语气加重：“我图的是尊重。”
说完，希尔科左眼一抬，走向范德尔，继续道：“也图机遇，图上头不肯给的一切。”
这又戳中了范德尔的痛处，范德尔捂着自己的伤口，强忍着不适说道：“你得到过我对你的尊重，还有整个黑巷的尊重，但你就是不知足。”
这下希尔科就像点燃了的炸药一般，愤怒地指着瘫倒在地的范德尔，天窗上的月光照射在他的手上，只听他愤怒的声音响彻：“我们曾有共同的愿景，范德尔！”
希尔科缓缓蹲在范德尔身旁。
“我们都...”
“梦想自由！”
他语气再度加重。
“不只是为了黑巷，更是为了整个底城！”
“团结一心！”
他目光虔诚。
“让祖安崛起的理想！”
顿了顿，希尔科看着范德尔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愤恨，“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范德尔沉默不语，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和他，还有一帮兄弟们为祖安崛起而奋斗的岁月。
他们都受够了压迫，受够了痛楚，他们下定决心反抗，这注定是一条艰难的路，一路上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人，但他们从未后悔，一切，为了祖安！
但......
我们真的有改变过什么吗？
与上城斗了那么多年，换来的结局不过是双城之战后的败退，换来的是上城更加惨痛的报复和压榨，换来的是无数人白白牺牲都等不到的希望。
甚至现在的情况比当年更差，底城的人更加看不到希望，底城的根子，已经渐渐腐烂。
鲜少有人为了祖安崛起不顾一切，每个人都忙于生存。
可是现在的底城，生存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一阵晚风吹来。
吹在了两人的心头。
“我曾那么信任你......”希尔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仿佛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那条河流，他的目光侧移，有些躲闪，“而你却背弃了我。”
在底城那条被各种化工原料污染的毒水中，范德尔亲手掐住希尔科的脖子，把他摁进水里，想把他摁死在水里。
范德尔也回想起了那一天，他神色同样痛苦，艰难抬头看着希尔科，满怀愧疚的说道：“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一直都无法原谅自己，你曾是我兄弟......”
希尔科呼吸一滞，微微动容，但旋即又低着头看向另一侧，“不，我看你还是不明白。”
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左眼，那只被令人心悸的橙黑色覆盖，倒映出冷冽瞳光的眼珠。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你能想象自己的鲜血被脏水污染，神经也都被河里的剧毒侵蚀...”
“我真是恨透了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恨意却消退了，而我的心里也悟出了一个道理。”
“想打败强大的敌人只有一个办法...”
说到这里，希尔科语气十分激动。
“就是要不顾一切，去成为他们恐惧的化身！”
若不是那时自己求生意志强大，摸到了范德尔腰间的匕首，并划伤了他的手......
从那天起，希尔科这个人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希尔科闭了闭眼，似乎又想起了那种痛苦，那是百倍于身体的疼痛——来自兄弟的背叛。
他蹲下来，平视范德尔，咬牙切齿的道：“我确实恨过你。”
只是啊.....
希尔科语气十分真诚，“但也始终尊敬你。”
但是啊.....
他话锋再度一转，目光也变得十分平静，那是面对敌人时的目光，凶狠而又冷静。
“直到你跟皮城人同流合污，甘当走狗。”
他语调突的抬高，声音愤恨。
“全然忘了我们过去的苦难。”
说话间，他的手下也打开了一扇石门，里面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台桌子，以及一张焊有金属手铐和脚铐的行刑椅，这是专门为范德尔准备的。
“当时我没得选......”范德尔失落地回了一句，身体的疼痛和过往的记忆让他心中有一口闷气。
范德尔现在十分虚弱，但强大的意志让他也在慢慢积蓄力量。
“就算是吧，但现在你有了。”希尔科拿起手里的另一管微光，目光看向那紫色的药剂，“微光，这就是我们的力量，你我终于能实现我们的梦想了...”
希尔科收起微光，目光落在了范德尔身上，轻声念出那个好久好久之前的称呼：“兄弟。”
短暂的沉默...
范德尔突然笑了，“微光？还真叫这个名字啊......”
希尔科微微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范德尔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说什么？”
“微光，这个名字是莫雷洛告诉我的，就是我收养的那个孩子。”
希尔科静静的听范德尔说着。
“他不久前告诉了我你的存在，说你想我对付我。呵，我当时还很生气，他才多大啊？能知道什么？一点都不明白你的厉害，我挺想教训他一顿，说真的，差一点就忍不住动手揍他了。”
范德尔就像是和老友闲聊一样悠闲。
“他跟我说，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我不可能永远护着他们，他还问我，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相信他吗？”
希尔科没有打断范德尔的话，继续倾听。
“我说当然会相信他，然后他告诉我了他的计划以及你的倚仗，微光。”
范德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记忆，回到了那天晚上。
......
......
莫雷洛看着范德尔，轻声道：“他手下的炼金术士研制了一种可以大幅度增强人体的药剂，唔，也可以说是进化，当然，持续时间不长，并且副作用很强，毕竟进化的不太稳定嘛，嗯，我愿意称呼为不稳定进化。”
“昂，你可别轻敌哈，那种变异战士真的非常强，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了！”
“对了，那个药剂叫微光。”
顿了顿，莫雷洛露出一个微笑，“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仿佛能透过天花板看到无垠的星空。
“微光，微光，身处黑暗，心向光明，哪怕是一抹微弱的光。”
“范德尔，我知道你的迷茫，知道你的痛苦，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你知道的嘛，我这个人不说谎。”
“你和希尔科都错了，你们两个就像两个极端，都能为祖安奋不顾身，可惜做法都错了，一个太笨，一个呢太自大，你是不知道怎么做，而他是做的太过了。说真的，底城现在这个烂摊子，你俩都要负责。不过没关系，有我呢。”
“如若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
......
回忆结束，范德尔语气带着嘲弄，神色却是无比骄傲。
“希尔科，你怎么还没一个孩子看得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