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晓姜家人是如何蒙受不白之冤？知晓朕的几个舅舅是如何血洒疆场，知晓他们为国为民最后落的一个死有余辜的下场，你都知道，你却瞒着朕，萧唐，你于心何忍啊？”
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声音已然哽咽。
姜家人所经历的一切，他其实比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当他在那个丫鬟口中知道他父皇为了皇权，将他亲生母亲禁于深宫，为了所爱之人一直在伤害她，最后害死了她所有的至亲之人，姜家一些旁支的族众勉强苟活。
她母亲或许是出于报复，又或许只是想保护他，才会出此下策，将他和那个人交换，让他得以平安长大。
母亲如此苦心孤诣，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么能不帮他们平反？
萧言随听着他的控诉，心里同样难受。
他曾经在姜家人死伤惨重，皇帝却要将那些人流放偏远之地时进言劝阻，然而皇帝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能暗中帮他们一些。
那些人明明都是忠烈之后，如今却过着流民般的日子，姜家直属，萧越真正的母族亲人，如今一个都没有了。
孙家人却活得好好的。
“是丽贵妃不让你告诉朕的，对不对？父皇也知道，他都知道，哈哈哈，所以他留下遗旨要保她，朕偏不让！朕要让若家所有人，血债血偿！”
“皇上。”萧言随直接跪在他面前：“事已至此，你做再多也于事无补，孙家是有罪过，但他们也是受命于人，贵妃养育你一场，尽了身为一个母亲所有的责任，她囿于后宫，有多少事真是她做的？”
说到底，她们所有人都只是先帝的棋子。
萧越又想起来他小时候生病，丽贵妃不舍昼夜守在他身边，亲自照看了好几天，她不像别的皇妃那样，为了让他成龙处处紧逼，她一直让他随心随性，希望他快乐成长。
她没错吗？
可若是没有她，他的亲生母亲，他的母族亲人，怎会沦落到那般下场？
他依旧不甘心。
萧言随看着他疯魔沉痛的表情，知道自己是保不住孙家那些人了。
但丽贵妃对他有养育之恩，还有先帝遗诏，他绝不能让她死。
“臣之前想收集孙家作奸犯科的证据，让他们被皇上弃用，如今已有成效， 皇上若是要对付他们，我可以做你手中的刀，但丽太后，还请皇上看在往日恩情，饶她一命。”
他说着又重重拜了一拜。
萧越默不作声。
——
萧言随回到王府的时候，头顶顶了一片淤红，精神萎靡不振，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赵梦欢过来和沉欢聊天，听说他回来了，拿起书卷图纸就要跑， 结果差点在门口撞上，是沉欢眼疾手快拉了回来，才没让萧言随本就伤痕累累的脑袋再添一道伤。
赵梦欢差点往后仰倒，沉欢把人扶住，看向萧言随，出口的询问变成了担心：“额头怎么了？你给谁磕头了？”
“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赵梦欢心说，这天底下能让王爷下跪的，也只有皇帝了。
沉欢：“……他也不怕折寿，你回去吧，院子看好了就可以搬出去，记得提前早点打手。”
赵梦欢点头：“oK，再见呀。”
她说完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萧言随低垂着脑袋，像个在外面受人欺负的小朋友，委委屈屈，被沉欢牵着进了院子，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沉欢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
坐下后她才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萧言随轻声道：“皇上知道狸猫换太子的事了。”
沉欢心下了然，这件事是男主这个角色身上最大的虐点，被仇人含辛茹苦的养大，为了给真正的亲人报仇，不得不对往日的恩人拔刀相向，他心里一直是纠结和痛苦的。
可想到姜家的际遇，他不可能装聋作哑当不知道这件事。
“他想做什么？”
“诛孙家九族。”
这是萧越亲口说出来的。
“你想让他放过丽贵妃？”
萧言随点头。
“但他不同意？”
“是。”
沉欢之前也算间接答应过，会保丽贵妃不死，如果萧越一意孤行，她不能坐视不管。
不论他们之间有多大的深仇旧恨，丽贵妃是萧言随的恩人不假。
“他如今正在气头上，等他火消下去了，再去劝说吧。”
话说如此，萧言随却不乐观。
所以沉欢决定去给他人工消火。
——
“皇上，唐王妃求见。”
此时已经是深夜，宫门落了锁，皇宫里守卫重重，沉欢却悄无声息地瞒过所有巡视的侍卫，甚至要不是她主动现身，近身保护的暗卫都不会发现他。
“只她一人？”
“只她一人。”
萧越还在批奏折，闻言似乎有些惊讶，一个已为人妇的女子，半夜闯进宫门，实在是出人意料之举。
他犹豫片刻：“宣进来吧。”
“是。”
沉欢跟随太监走了进来，在他面前微微躬身。
“唐王妃不必多礼。”
他虚扶一下，沉欢便站了起来。
“王妃也闯深宫，意欲何为？”
“来找皇上有事相商，请皇上屏退左右。”
那太监担心她对萧越不利，还不乐意，不过萧越身边时刻有暗卫保护，他自己也有功夫在身，并未放在心上。
“都下去吧。”
太监带着伺候的人离开了宫殿，周围一片寂静，萧越先开口问道：“王妃想说什么？”
“我曾经答应过丽贵妃，不论何时会保她一命，今日阿言说你要杀她？”
“是。”
“如何能不杀？”
萧越突然笑了一声：“唐王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要求朕，还是要做交易？”
“看你选择。”沉欢也笑：“若是不能善了，也有别的手段。”
她是想直接说服，对方要好处的话她也能看着给点，但若是冥顽不灵，她其实更擅长威胁。
“正听说那日你也一并去了，还和她单独说了几句话，你也知道朕是姜家人的事，如此深仇大恨，若不能手刃仇人，你要朕如何安心？”
“手刃仇人你也未必能安心。”沉欢道：“她不只是你的仇人，还是从小将你养育到大的养母，你若是能下得了手，恐怕早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