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夤夜风起蚁穴溃堤
林黛玉笑了笑：“街对面的可是蓉哥儿媳妇？”
“是倒是，不过……”
贾琮心内有些诧异。
当日秦氏被贾敬逐去城外僻远庵堂祈福，便再也没有消息。
贾蓉又被扔去了五军营回炉重造。
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扬州？
林黛玉瞅了贾琮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不过的？”
此时秦氏已经带着宝珠瑞珠两个丫鬟，款款行来。
朝林如海等人盈盈福了下去：“贾秦氏给林姑太爷请安。”
“给林姑姑请安。”
“给琮三叔请安。”
林如海眉头皱了皱，见前面有间茶楼。
轻声道：“玉儿，带她去茶楼上坐坐。”
茶楼雅座，林如海命小二设了屏风。
林黛玉在屏风里跟秦氏说话。
外面林如海问道：“琮儿，这个秦氏怎么回事？”
贾琮不好直说贾珍那混球的破事。
只含含糊糊地道：“蓉哥儿去了五军营锻炼，敬大伯父命秦氏去城外庵堂祈福。”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在扬州……”
话还未完。
贾乐领了一个了轻裘宝带，面容清秀的少年进来。
“蓉儿给林姑太爷请安，给六爷请安，给琮三叔请安，给戚叔请安。”
贾琮一见这少年的面就笑了。
原来贾蓉到了扬州，这就难怪秦氏会在了。
“蓉儿，你们怎么会来扬州？”
贾蓉笑道：“侄儿本来是打算明儿再去林府见三叔的，可巧在这碰上了。”
说着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贾琮：“这是二叔给三叔写的信。”
他显然十分重视这信，贴身收着。
贾琮看过那信，又是皱眉又好笑。
这琏二哥哥也真是的，自家那些破事还没闹明白。
还有心情管贾蓉。
转手便交给林如海。
原来今年除夕，秦氏自然要从庵堂回宁国府祭祖。
贾敬看见秦氏，不免勾起贾珍那些混账旧事。
待祭祖过后，便将贾蓉抓去上房，逼着他元宵过后休妻。
贾珍觊觎秦氏之事，毕竟还未成现实。
贾蓉在五军营锻炼，任务繁忙，早跟北静王断了联系。
面对贾敬的时候，心中底气大增。
哪里舍得秦氏，犟着脖子只是不同意休妻。
贾敬怒不可遏，亲手将贾蓉暴揍一顿。
贾蓉索性带着秦氏住进荣国府东院。
他跟贾琏一向关系甚好，贾琏见他也被逼着休妻，大起同病相怜之感。
便给他出主意去找贾赦。
叔侄两人在贾赦面前装矮子，足足跪了大半夜。
磨得贾赦也没了法子。
毕竟秦氏无辜，贾蓉更无辜，不比王熙凤那胆大妄为救不得的人。
只能松口答应下来。
正月初四，正好治国公府马尚请年酒。
马尚年前新任五军营游击，还是上回贾赦带着他们还国库欠银，放的军中实职。
听贾赦要调贾蓉去扬州江北大营裴云海麾下，岂有不依之理？
索性将贾蓉那小卒身份也提成了百夫长。
虽然依旧没有品级，到底比小卒好听得多。
贾赦拿了贾蓉调令。
当天就将贾蓉秦氏夫妇踹来扬州。
宁国府贾敬知道后，也拿贾赦那混不吝无可奈何。
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林如海问道：“蓉儿去江北大营报道没有？”
“如今住在哪？”
贾蓉笑道：“回林姑太爷的话，昨儿晚间才到扬州，今日元宵佳节，江北大营放假。”
“就住在街前悦来客栈，刚刚去给秦氏买个小玩意儿，不想正巧遇上了。”
贾琮便回头看看贾安贾乐：“带几个人，去前面客栈将你小蓉大爷的行李随从带回林府。”
贾蓉笑嘻嘻地道：“三叔，侄儿明儿就去江北大营。”
“秦氏暂且托付给三叔戚叔林姑姑照看几日。”
“等侄儿买好宅子便让秦氏搬出来。”
林如海瞅了他一眼。
见他虽然面容清秀，衣饰华贵，毕竟在五军营锻炼过一段日子。
身上倒是没有什么纨绔浮浪的气息。
笑道：“就看得你林姑太爷家里连个院子都收拾不出来？”
“买什么宅子？只管住下便是。”
贾蓉朝林如海屈膝敬了个标准军礼：“多谢林姑太爷！”
逗得林如海等人都笑了。
徒垚歪着头看看贾蓉，又看看戚有禄。
笑嘻嘻地道：“我怎么看着蓉儿有几分有禄哥的模样？”
“就是身手没有禄哥好！”
贾琮得意洋洋地仰起下巴：“那是因为他们长得都跟我有几分像！”
徒垚朝贾琮吐了吐舌头：“琮哥哥，脸呢？”
话说贾赦那个儿子控，当日认下戚有禄做侄子。
除了夏守忠跟戚老总管的情分之外，还真有这个原因。
戚有禄笑道：“蓉儿，我明日送伱去江北大营，顺便去见个人。”
贾琮知道他想去见当夜那个神射手。
笑而不语。
徒垚连忙道：“琮哥哥，我们都去，带上十二律一起去。”
说话间贾蓉的行李随从都带了过来。
贾琮也没了继续逛灯市的兴趣，一同回林府。
林如海赶紧命人收拾一座客院让贾蓉夫妇住下不提。
当夜。
三更刚过。
天九忽然从暗夜里闪现而出。
在贾琮窗上轻轻一敲：“小少爷！”
贾琮看了看小榻上熟睡的小翠儿，悄悄开窗问道：“什么事？”
天九道：“今夜扬州大狱去了一个人。”
扬州太守章烨已经被锁拿上京，新任太守还未上任。
如今衙门还是空着的。
何兴安三人家眷便关在扬州大狱，等候处置。
不过贾琮怕有人暗中下手，早已安排麒麟卫守在大狱。
贾琮问道：“杀人灭口？”
天九道：“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兄弟们抓住了。”
贾琮笑了笑：“人呢？”
天九朝前院悄悄一指。
贾琮披了衣裳，蹑手蹑脚打开房门。
郑多福早在贾琮跟天九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从自己屋子出来。
这时连忙跟在贾琮身后。
天九却是一个翻身，又消失在暗夜里。
前院。
戚有禄贾安贾乐十二律都围着那个杀手。
一个个笑得乐不可支。
贾琮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戚有禄笑着弹弹太阳穴，示意这杀手脑子有问题。
那杀手一边倒在地上打滚挣扎，一边口中大声嚷嚷！
“我奉义勇亲王钧令前去扬州大狱探监！”
“凭什么抓我？”
“还不快快将我放了！”
“不然误了王爷大事，等回神京，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王爷砍！”
贾琮噗嗤一声乐了。
这脑子有问题的人还做什么杀手？
怎么义勇亲王是个棒槌，就连手下人都是棒槌？
郑多福看得好笑，索性搬了张椅子来让贾琮坐下。
这人委实太傻。
他连亲自拎去审讯的兴趣都没有。
贾琮笑道：“你说你是义勇亲王派去探监的人，我就信？”
那杀手怒气冲冲地道：“有什么不能信？”
“我怀里就有王爷手令！”
贾琮朝郑多福使了个眼色。
郑多福果然从他怀中摸了个信封出来。
刚要顺手递给贾琮，忽然脸色微变，急忙将那个信封远远扔了出去！
戚有禄知机，朝后园沉声喝道：“清雨繁霜！”
反手将那人嘴巴捏开，见内中并无毒牙毒囊等物。
朝贾琮摇了摇头。
甄家死士口中藏有毒牙与特制毒素，这人显然不是。
贾琮暗中骂不绝口，甄家那妖妃下过一次毒。
果然便有人看样学样！
简直遗患无穷！
清雨繁霜闻声从后园出来。
戴上特殊手套，先将打开信封，那信上的字迹给贾琮看过。
随即销毁得干干净净。
信上当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信息，不过是几句胡言乱语。
贾琮看着那人笑了笑：“演技不错啊，怎么不去捧个奥斯卡小金人？”
杀手见事情败露，也不再装疯卖傻满地打滚。
神色陡然清明，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贾琮道：“有禄哥，小福子，带他去醒醒脑子！”
戚有禄跟郑多福将人拎了出去。
良久。
两人才将那杀手拎了回来。
见那人虽然神色萎靡，却没有变成一滩烂泥。
贾琮心内微微一动。
能扛下戚有禄跟郑多福的审讯不变成烂泥的人，还真不多见。
“三爷，不是义勇亲王，这个是次辅邵能的人。”
“义勇亲王的人应该还没有到。”
原来当日扬州盐案事发。
邵能一边让义勇亲王派心腹去扬州大狱，取何兴安三人家眷的头发指甲手指等物。
用来威胁何兴安三人不得将他们供出来。
另一边又料定扬州这边会派人守着何兴安等人家眷。
故意让杀手去大狱暴露行藏，趁便用毒信毒杀。
不管是林如海也好，还是贾恩侯那个妖孽儿子也好。
随便死上哪一个，扬州必然大乱。
那时候，义勇亲王想再动什么手脚就容易的多。
至于这个杀手，原本是他身边最为得用的人之一。
只是最近有些异动，总想着离京回乡探亲。
邵能索性送他一程，一石二鸟。
从离开神京之日算起，这人在邵能心里便已经是个死人。
用死人杀人，自然不会牵连到他身上。
更不会泄露他的那些秘密。
只是邵能怎么都想不到，贾琮身边有西内专业训练出来的人才。
他的毒信还没能送到贾琮手上打开，便已经被发现。
贾琮道：“撕开那棒槌衣裳，让他自己亲眼看看是怎么死的。”
郑多福将身藏毒信的杀手衣襟撕开。
果然，胸膛皮肤上带着一片青灰恶色。
那人大惊失色，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膛。
如今还是新正，气候严寒。
他接了任务后便忙着赶路，哪里会有洗浴的时间？
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自己中了毒。
那人脸上露出又震惊又悲愤又绝望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
主子明明承诺，等他从扬州回来，便让他回乡探亲。
怎么会要暗中杀了他？
这些年来他跟在邵能身边，昧着良心做了不少隐私事。
难道真逃不过鸟尽弓藏的结局？
贾琮无声地笑了笑：“现在明白了吗？”
“邵能那成精的老狗是在拿你当人形毒囊使。”
“不出三五日，你就会成为倒在街面上一具无名之尸。”
“还是突发暴疾，直接扔乱葬岗暴尸荒野的那种。”
那人咬牙切齿，神色变幻，低头想了半日。
忽然道：“三爷，救我！”
他还有心愿未了，绝不能白白死去……
贾琮淡淡问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救？”
那人沉声道：“我知道邵能那条成精老狗，替义勇亲王豢养私兵的位置！”
贾琮这一惊非同小可！
霍然而起！
“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