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纪予的惊呼声，雷震雕长鸣一声，便展开翅膀向上空飞去，动作迅捷，像是要用身体接住楚相蕴。
仰面下落的人却是目光沉静，此时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好像被放慢了速度，就连周身呼啸的风声也停滞下来，她的眼中只剩下上方的壁岩。
搭弓，上弦，射箭。
如同她这十几年来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练习一般。
她想起在睛谷时，教她用弓的楚家长辈们总是对她说——
你是个天生的弓手。
“——楚相蕴！”纪予看着被雷震雕接住放下的人，焦急地挨近她的身旁，“你没事吧？！”
楚相蕴眨了眨眼，好像是定格的视频重新被播放，世界显现在她的眼前。
画面、声音、气味……
她重归人间。
楚相蕴站稳了身体，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五指不断地重复张开合上的动作。
纪予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才终于唤回了她的思绪。
他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刚才也太大胆了，真的不用那么心急的。”
楚相蕴摇了摇头，却是忽地露出个笑来。
“我成功了。”
闻言纪予猛地睁大了眼，“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保持冷静，控制灵力射出与之前别无二致的灵箭吗？”
他说着还不禁用手抚摸上岩壁上的缺口，这些痕迹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简直是不可思议。
楚相蕴的笑容难得在脸上留了很久，听到纪予的话，她却是再次摇了摇头。
“不是指这个。”
她好像还沉浸在兴奋的情绪里，当即举起了弓对准角落的壁岩给纪予演示。
只见楚相蕴拈弓搭箭，随后竟是有几道灵力光同时从她手上之弓分散射出，宛若流星一般绚丽。
纪予心中惊愕，下意识跟随箭光看去，只见它们在岩壁上形成的凹陷位置分布……霍然与旁边一模一样。
这……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吧？！
不仅将输出的灵力变成了好几份，每一份的灵力含量与强度甚至都控制得丝毫不差，就连射出的角度也在使用者的掌控之内……
“……”
覃老师……要不然，我还是回村里种地去吧？
*
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相处的如何了？现在肯定都在勤勤恳恳地爬山吧。
覃凤台站在崖顶向下望了望，即使没看着任何人影，心里却已经开始得意地赞叹自己英明的决定了。
芒芒那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他那一天比一天没干劲的表现，却是叫覃凤台都看在了眼里。给他找了个伙伴一起努力，想必对他也能有所激励吧。
至于楚相蕴，覃凤台摸了摸下巴，回忆起了在其他老师嘴里听到的她。
毫无缺点的天才，不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是永远的第一名，在一年级中也有很高的人气……
这样的孩子，总是要给她制造点小小的挫折才能使其成长的，覃凤台很期待看见她爬上山崖的那一天。
哎呀……我可真是个好老师啊。今年的优秀教师评选，是不是也该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覃凤台不禁有些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了，直到他不经意地一低头，才看见山崖边沿竟忽地出现了一只手。
“……？”
覃凤台怔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紧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唯有那眼熟的眼上白布昭示着她的身份。
“……楚相蕴？”覃凤台迟疑着开口道。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吗？
“覃老师。”不知为何，楚相蕴的声音似乎一字一顿，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紧接着，覃凤台的另一个学生也是随之出现。但他的表情看上去倒并不是很开心，好像很是迷茫的样子，眼神都没有了焦点。
“……”
覃凤台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眼睛不住地扫视着面前的一切。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知无觉中陷入了某人的幻境之中，只是没想到凌霄府里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再接下来，从崖下出现的是他派去做助教的雷震雕。它看上去还是一如往常的沉稳可靠，只是好像有些累着了，周身萦绕的蓝色电光都黯淡了下来。
它飞至覃凤台的身旁，收拢了翅膀，接着很是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
覃凤台决定先听听它是怎么说的。
站在一旁的楚相蕴还在四处拍打身上的灰尘，好在凌霄府的校服质量过硬，不然她这一次次的被雷震雕揪着衣领提溜，衣服都要变形了。
在听过了雷震雕的诉苦之后，覃凤台心中颇觉无语。
这么多年里，想要投机取巧的学生不在少数。但像是楚相蕴这样，完美地贯彻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有着超强行动力去执行的，还真是头一个。
仔细想想，从她在训练馆里做出的事来看，这小姑娘的确与常人不同。
很难对付啊。
这一师一徒不会知道，他们竟然给了对方完全相同的评价。
覃凤台朝那边再次看了一眼，接着如同鬼魅般再次来到楚相蕴的身后。
然而在他想要故技重施时，楚相蕴竟是早有了防备，灵巧地侧身躲过了他的袭击，甚至想要抓住前者的胳膊给他来个过肩摔，可惜也被闪过了。
二人同时遗憾地叹了口气。
楚相蕴率先开口，“覃老师，你这么做是没用的。”
“就算你把我推下去了，这镜玄岩也还没到自我修复的时间，我还可以再原模原样地爬上来。”
“你推我一次，我就回来一次。”
覃凤台从喉间溢出一声哼笑声，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抱臂道：“所以你是不想继续训练了？”
楚相蕴认真地抬头看他，否认道。
“不是这样，只是在训练之前，我还想做一件事。”
覃凤台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想……”楚相蕴举起了弓，摆出一个架势来。
“和您打一架。”
覃凤台先是诧异地挑起了眉，但下一秒却是勾起了嘴角，欣然答应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