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受。
全身都很难受，黏腻的衣服、酸痛的肩膀与脖颈、还有抽搐的太阳穴。
宋泠乐缓缓睁开双眼，一丛跳动的火堆跃然出现。
她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被捆住的双手，上下左右扫视一遍，发现天色已经亮了不少，见那群汗狄人依旧在周围，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在做梦......
“睡得舒服吗？”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莫楼生反披着外衫，瘫软地靠着石壁，脸上的讥笑掺杂着疲倦。
“托你的福，没有比现在更难受的时候了。”宋泠乐回以微笑，眉间却是不满。
“知足吧，你能活着就不错了，像豆娘怕早就被啃食殆尽了吧。”她笑嘻嘻地说着。
“是吗......”宋泠乐淡淡应了句，没有接她的话。
从刚开始这人就一直用空青扰乱自己的思绪，像是在拿捏自己、故意让自己提心吊胆。清醒过后，宋泠乐稍微一想就知道不能跟着她的引导走。
这里没有空青的影子，要么她被莫楼生杀了，要么就是莫楼生没有抓到她。自己在这里干着急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如何逃走或摸清这群人的目的上。
宋泠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视她冲汗狄人大嚷：“有水吗？”
莫楼生说那位大人“需要”自己，就意味着他们目前不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要一些水与食物应该不会有问题。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要求，戴狼牙耳环的男人说了句汗狄语，一路扛着她行走的大汉立马拿了个水壶给她喂水。
这人完全不顾她有没有喝进去，直接猛灌，稍微干了一些的衣衫又被打湿了。
被水呛的咳了好几声，大汉才停手盖好水壶的盖子回了他自己的位置。
“你的适应力还蛮不错的。”莫楼生看着她，想起在莫府的时候。
少女依旧搭腔，弯曲膝盖埋头擦了擦嘴和脸颊，又往火堆靠了靠打算把衣服再烤干一些，不然实在太不舒服了。
“哼，等探路的回来，马上就会启程，你以为会等你把衣服烤干吗、咳咳咳！”不满她的无视，莫楼生挑衅道，然而话音刚落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宋泠乐翻了一个白眼，活动着脖颈回讽：“自己都快死了还来管我，你对我的执念还真是很深呢。”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莫楼生放下掩口的手，唇间露出猩红的颜色，露齿笑道：“那是当然，毕竟我每天都想着把你大卸八块做成为完美的‘收藏品’呢！”
“这样啊......”宋泠乐敛眸、放低声音，靠在膝盖上歪头问，“你要不考虑一下直接和我合作，一笑泯恩仇？以宋家的能力保你多活几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莫楼生一怔，随后眼底变得深邃，“宋二小姐是打算收留一个罪人做你下一个贴身婢女吗？”
“倒也不至于，”宋泠乐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道，瞄了一眼汗狄人小声说，“合作摆脱这些人之后，有人会来找我。至于你去哪里，我就不管了。”
“呵呵，二小姐算盘打得不错嘛，你所谓的’宋家保护‘便是让我自生自灭？”干枯女子挑眉凝视她，想看她打算怎样说服自己。
“噗、你难不成想和我一起走？”宋泠乐被逗笑了，“裴疑看见你一定会再次抓你关起来，你想活下来要么把粮田收购的主使告诉他，要么就是和我一起逃走之后自己离去……难道你觉得我们会把你供起来？”
“这笔交易似乎对我来说并无益处。”莫楼生没了笑意，神色严肃起来。
“说实话，我觉得比起你现在的处境要好一些。”少女眼神明亮，语气坚定。
“......二小姐何以见得？”莫楼生被袖子遮盖住的手指微微蜷曲。
宋泠乐撅起嘴朝不远处的汗狄人指了指，“从他们好像不是听你的命令、你和我现在都像一只落汤鸡上，看出来的。”
听完她的话，莫楼生感到一阵心慌。这个女子清醒的时候不足两个时辰，在情报稀缺的情况下都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股判断力着实不能小觑，自己若再和她说下去怕是会误了事......
“和你聊了这么多，也算解了闷，差不多该启程了吧！”莫楼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瞥过她一眼走向狼牙耳环。两人用汗狄语交流之后，开始继续往山上去。
这次宋泠乐不再被扛起来，拴在后背的手被改捆在前，由之前扛着她的大汉拉扯着走。
她不满地咂舌，一是刚才没把莫楼生成功策反，才注意到这人居然会说汗狄语；二是接下来的路程居然不再扛她，要她自己走，想到那么高的山顶就觉得累！
日日夜夜，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他们一天之中停下休息的时间甚至不足半个时辰，不止自己和莫楼生，就连一些个汗狄人都开始受不了了。
她有精力的时候就会试探莫楼生和汗狄人，累了的时候就会思考阿兄、师父和裴疑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被带到五登山了，赫连岂和银朱空青究竟如何，还有突然降下的洪灾、堰塞湖......
疲惫与疼痛带来不安与失落，所有消极的情绪糅杂在内心。渐渐地她开始怀疑赫连岂他们是不是被杀了，或者堰塞湖溃堤所有人都遇难了，不然为什么现在都没有人找到自己？
在越来越可怕的想法占据她内心的时候，被剧烈且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打断了。
离她几十尺之后的莫楼生跪倒在地，身体因为咳嗽颤抖不已。她的指甲扣进泥里，缩成一团试图停下来，可这样做没有用，直到她大口大口吐出血才慢慢好一些。
带头的狼牙耳环拨开人群，厌烦地走到她面前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问了什么。
莫楼生用衣袖擦干嘴角，点了点头，扶着树干起身，迟缓地迈出步伐。
宋泠乐眼底一片青乌，抿紧干裂的双唇发出微弱的一声响。
时候似乎到了，通过几日的观察，这一次她有信心成功策反莫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