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决颇为尴尬的转过身，就看见离尘站在绣着小鸡的红绸前。
他低头看着上面的绣样，眉头紧锁。
“我们大婚，你就这么不愿意？”
他从地上把红绸捡起来，珍惜的摩挲。
千决看了他几眼，还是气鼓鼓的躺到床上去了。
这件事，不是她在不在意的事。
千决躺了许久，也不见离尘有动静，也没有说她，也没有再和她来闹一通。
寝殿里安静得出奇，千决倒是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翻过身，就看见离尘坐在桌子前，如临大敌一般看着红绸。
千决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
离尘和她之前一样，一脸严肃地举着针，不知道往哪里下针。
烛火下，离尘精致的面孔都显得安逸，他的一双赤瞳，也没有任何妖异之感，银发披散在腰间，一举一动明明比自己更像是贤妻良母。
这种活让离尘干正好，谁说盖头只能新娘自己绣。
千决盯着离尘认真的绣盖头，隐藏在被子下的脸，也不禁露出甜蜜的笑。
空气都变得恬静，千决就在这样如画一般的情景中睡着了。
“嘶——”
离尘擦干手上的血滴，再次拿起针线来。
怪不得千决不喜欢绣这个，这也太难了，为什么大婚要绣鸳鸯啊，绣朵花得了。
离尘看着自己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不断的吸入凉气。
也不知道千决的手有没有被刺。
那红布在离尘的手中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在千决绣的那只鸡一侧，又多了一只长了毛的鸟。
离尘把它拿起来看了半天，表情越来越严肃。
原本他看见千决绣的那个四不像，他还很伤心，还以为是千决根本不愿意嫁给他，才会将盖头绣成这样，来反抗他。
现在他再去看千决绣的东西，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绣的真好。
不愧是千决。
他已经深刻能体会到，绣成这样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了。
他轻捻着针，哆嗦着手，将另一个“鸳鸯”也绣好。
离尘摸着这两个一点儿边都不搭的生物露出了苦涩的笑。
盖头上一只没毛的鸡，和一个瘦弱的鸟，就像是来自两个世界，被硬放在了一块布上。
“原来我们在一起真的一点儿也不搭。”
离尘转头看向正熟睡的千决，叹了一口气。
他轻轻地走过去，没有出一点儿声音。
手指轻轻抚过她细腻的脸，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人族大婚除了盖头，还要三书六礼，还有十里红妆。
“决决，我应该给你下重礼才对，可是我不知道该给你什么了。”
或许她想要的，自己一直都知道。
离尘摸着自己的心口，哪里还有一颗心在跳动。
“是它吗？”
*
那一天魔界很热闹，灯火几乎点亮了整个夜空。
魔界从来都没有这么明亮过。
红绸挂满了大街小巷，天上也飘浮着红色丝带。
魔尊大婚，除了仙界无人来观礼，妖族和人族都有使者。
千决坐在镜子前，看着魔侍们给她梳起高高的发髻，插上华丽的首饰，在她的脸上画好美丽的妆容。
红唇美艳，遮掩了她的病态，千决看着镜中的自己，也颇感意外。
原来自己也会变成人族新娘的样子。
在镜子中，千决看见一个站在最后的魔侍手里端着的托盘中，是她今天要用的盖头。
两只鸳鸯绣在盖头中央，四周繁花衬托，金线缝制，鸳鸯的眼睛都是宝石镶嵌，华丽极了。
魔侍将盖头拿过来，就要盖在千决的头上，被千决挡下。
她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琉璃般的眼眸变得灰暗。
她又把盖头扔回了托盘之中。
穿着大红喜服，千决提着裙摆，走出了魔宫。
光线透过走廊上的窗，射到屋里来，千决一打开门，就看见离尘迎着光等着她。
或许是二人穿婚服的样子都太过惊艳，他们都看着对方惊讶了好久。
离尘后知后觉，对着千决伸出了手，不知道千决会不会回应，他伸出的手略显颤抖。
这应该是一个幸福的时刻。
千决想。
她缓缓伸出手，放到离尘的手中。
他们一同飞入高空，婚车在魔界上空盘旋，接受着整个魔界的祝福。
他们看着婚车下，魔族饮酒欢歌，载歌载舞。
他们在婚车上，喝下了交杯合卺酒。
“合卺酒，原来不是甜的。”千决看着空着的酒杯说。
离尘却淡淡的说了一句：“是甜的。”
离尘指尖轻轻擦过千决的唇角，将那一块花掉的口脂擦掉。
“今日是凡界的七夕，人族的灯会很美，晚一点儿动手吧。”
千决眸光微闪，极力隐藏她眼底的动容。
“你都知道？”
离尘苦笑，又看向婚车下的神君们。
“他们不像是来参加庆贺我大婚的。”
倒像是来给他送葬的。
“千决，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追随你的脚步，真的挺累的。”
离尘回过头满是疲惫的眼神看着她。
“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他抱着千决吻了上去。
千决没有挣扎，反而用更深的吻回应。
两缕光从婚车上消失，一同飞入婚房。
大红喜床上，二人四-肢-紧-密的交织。
离尘在千决的耳边厮磨：“想怎么做，你选吧，我都听你的。”
千决呼出两口热气，闭上了眼睛。
“你就这么麻木吗？”
离尘的手停在千决的手腕之上，犹豫间还是压了下去。
“嗯——”
听见千决的哼声，离尘用力握紧。
果然，他听到了一声千决的尖叫。
千决顿时清醒，满头冷汗想挣扎开，可却被离尘越抓越紧。
“离尘！”
“千决！”离尘用力抓着千决的手腕：“你到底怎么了？你的手腕上有伤是不是，你真当我感觉不出来吗？”
四溢出的魔气，打破了千决最后的伪装。
她手腕上那几条瘆人的伤痕，也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