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击掌为誓
“陛下何事烦心？”婉儿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显抬头便见婉儿正朝自己走来。
婉儿平日里都会在宣政殿帮忙处理政务，所以她来这里并不需要通报。
李显叹息，“李昀的事，他身为宗室子弟，为韩王府讨公道无可厚非，可他毕竟挟持了你，更何况韩王有罪是母后给出的结论，现在这些朝臣也产生了不同的意见，朕不知该如何处理。”
婉儿早已料到会出现这些问题，还未等她说话，李显就将奏章递给了她。
她一一看过，确实棘手，可站在她的角度，有些话不得不说，“若是不论政治因素，陛下想如何处理？”
“自然是为宗室平反，还他们一个清白。”脱口而出的话让大殿气氛变得肃然，李显的神情严肃，这是他的心里话，他是怯弱，但不代表他没有这个为宗室平反的想法。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顺心而为。”婉儿将放在奏请彻查韩王谋反一案的奏章递给李显，又道，“陛下头疾最忌讳伤神，既然是两难的问题，就不必过多思虑，总归是要得罪人，总得让自己心情好些，更何况，太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您才是陛下。”
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个时代的兴起，掌权者须有足够的魄力，当权者在权力薄弱的时候需要依靠的是血缘，扶持宗室乃大势所趋，此时虽有些不合时宜，但李昀的出现已经让李显进退维谷，既然如此，就算不合时宜也应该试一试。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既然没有两全之法，何不顺心而为。
李显眉头的忧愁一扫而空，拉起婉儿的手温和的笑，“你这话让人豁然开朗，就依你之见。”
婉儿看着他的笑容，他这么善良的人真的会对李昀下如此狠手吗？
几天后，李昀被带上朝堂审问，他依旧没有说出幕后主使，一直强调是自己想要求一个公道才进宫的。
彼时太平正在两仪殿，因为婉儿说服李显的缘故，太平心里是不痛快的，这么好的机会，婉儿为什么不威胁李昀说出幕后主使，这是扳倒皇后的好时机。
“好了，别生气。”婉儿为她斟茶道歉。
太平气鼓鼓的，也不接，就直直盯着她。
婉儿将茶放下，“他毕竟是宗室子弟，除了挟持我这件事，何错之有。如果韩王真是被冤枉，还他一个清白是应该的。再者，李昀不说想来是有难处，我们一味逼迫他只能鱼死网破，可我们为他求情，从此反而会多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
“但是我们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他就妥协了。”
婉儿摇头，“不会的，当年韩王获罪他才多大，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的母亲是外室，应该是活了下来，这些事情多半是他母亲告诉他的，能让他豁出性命去护着的，除了他的亲人，我想不到其他。皇后敢让他来接近我，就不怕他会出卖自己。”
不多时，一个内侍快步走到太平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太平摆手示意他下去，等他走后，太平才说，“结果出来了，韩王无罪，一切罪责皆由武承嗣而起，母后也是受他蒙蔽，但李昀挟持你、对皇兄不敬，念在他一片赤诚的份儿上，杖责五十，遣返韩王封地，降爵为韩昌伯。”
这处置算公允，对李昀来说却是好事，毕竟他只是一个私生子，如今被录入宗族，又有了爵位，以后不必为生计发愁。
婉儿再次见到李昀，他受了杖刑躺在床榻，脸上有一条狭长狰狞的疤痕，腿被箭伤了骨头，恐怕会留下跛症。
见婉儿来了，他久违地露出笑容，“昭容娘娘。”
“听说你不日就要回封地，伤好的如何了？”婉儿在旁坐下，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已经好多了，陛下让我三日后启程。”他身上的锐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说话也心平气和的，终于没有对李显直呼其名。
“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想好如何解决了吗？”婉儿忽然发问。
李昀笑容一滞，严肃起来，“昭容别想套我的话。”
婉儿轻笑，“你可以看看陛下在不在这里，他不在，我套话给谁听。”
婉儿的话说的直白，李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差点杀了你。”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像李贤，有可能因为他是宗室的人，还有他的无辜。
当初她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贤赴死，看着宗室被屠戮，可她现在有能力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李昀见她没说话，指了指自己的脸，“只因为这个吗？”
“你觉得你现在还像他吗？”婉儿反问。
李昀自嘲发笑，对啊，他怎么忘了，他的脸毁了，和章怀太子差之千里。
“我的母亲在他们手上，我跟他们做了一个交易，只要我离间你和陛下，他们就会帮我正名，将我母亲还给我。如今我靠自己正名了，也跟他们说的清清楚楚，若不想我供出她来，就在我回到封地之前将母亲送到韩昌伯府。所以，我谢谢你，如若不是你，我没有机会为韩王府正名。”李昀缓缓道。
婉儿静静听着，目光再次落在他的疤痕上，“你虽故意和我偶遇，可后续并未刻意接近我，也没有离间我和陛下，她肯放了你母亲？”
“所以，我今日请昭容前来就是想求昭容演一出戏。”
“我为什么帮你，他们那么谨慎的人，要抓住他们的罪证，你母亲就是最好的证据，一旦他们放了你母亲，你没有任何证据指认他们，对我来说，你也没了价值。”婉儿笑看着他。
李昀认同地点头，“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其他证据，可我愿意以后每年将府中三成收益交给昭容，还望昭容不要嫌弃。若是以后昭容有什么用得着子旭的地方，子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成交。”婉儿一口应下。
“击掌为誓，有违此誓愿被五马分尸。”李昀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
两掌相击，婉儿笑着点头，起身正欲离去，似是感慨道，“你何苦搭上这张脸。”
李昀摸了摸自己的伤疤，凹凸不平，光用想象他就知道有多狰狞，可他不后悔，“若非如此，她怎会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