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不尽，李氏无疆。
春秋司，寓意李氏王朝，会像春去秋来一样永远不结束。
林缺对这个组织有印象，之前跟随杨星儿查案的时候，曾简单提起过，还说连环杀人这样复杂的案子，春秋司会介入。
“春秋司既不是内卫，也不是什么秘密组织，它是皇室了解世间的眼，伸出的手，悬而未决的案子会查，奇闻异事会去查，门派之间的矛盾冲突也会居中调解，甚至乡间传闻闹鬼的事也会去一探究竟，上到士族，下到民间，春秋司可以无处不在，曾经在民间有着不错的口碑。”
行事百无禁忌，并不会因为背靠皇室而骄纵，春秋司接地气的作风，在民间传出过不少故事。
林缺笑道：“肯定不只是表面这样吧。”
“你的脑袋怎么越来越聪明了，失踪那几年喝了什么仙药，把缺心眼的病给治好了。”林恒捡起地上的落叶，说道：“一片叶子，有正面和背面，春秋司的真正目的，是敲打吏治，均衡各方势力，代表着皇室的手。参与各种奇案奇事，是为了知晓世间，掌握皇城之外的消息，代表着皇室的眼。”
“我听说春秋司曾经有很多奇人异士。”
“这也是春秋司与众不同的地方。”
既然是皇室掌握的组织，自然需要高手加入，但天下间有天赋的年轻人，是被各方争抢的对象，会被各大门派收入门中，修行出师之后，只会忠于自己的师门，而春秋司需要的人，是忠于皇室。
于是，春秋司只能绕开各大门派，从天下各处寻找被遗落的凤毛麟角，有些小门派，人丁稀少，但偶尔会被老天爷眷顾，出现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也有人干脆没有师门，而是偶有修行奇遇，能凭着自己的天才悟性，自学成才，总之这些凤毛麟角，大多都是野路子出身，野路子修练会与大门派的修行成果截然不同，功法和招式奇异，导致他们在世人眼中是怪异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奇人异士。
所以，春秋司并非有意招揽奇人，而是为了招揽大门派遗落的凤毛麟角，成了一个奇人聚集的组织。
好处是，奇人异士总是带着神秘色彩，容易在民间传出一些故事，让代表皇室的春秋司在民间有着影响力，而这些奇人以及春秋司参与过的事情，都会记录在春秋录之中，便有了春秋奇人录的说法。
听父亲说完，林缺指了指自己，“我这阵法之躯，肯定是个奇人了，我可是中原独一个。”
“没有必须要收奇人的规矩，本质上，春秋司里的人都是世间高手，且忠于皇室，这才是规矩。”
林恒让林缺习武，正是因为春秋录中记载过的人，都是修为非凡的高手，林缺不可能空手混日子。
另一个原因，是云馆主的提议，想要身体不被阵法之躯损害，只能逆流而上，练出一副筋骨。
“按你这么说，春秋司里高手云集，而且是由皇室成员亲自掌管，那为什么没了？”
林恒叹了口气，“因为上一任掌令人，是麒麟王。”
十多年前，麟王叛乱之时，春秋司内部的人跟着叛变了，导致春秋司威望尽毁，名存实亡，十多年来，很多人不愿提起这个组织，皇室也不敢贸然重建。
如今，皇上病重，无法离开皇宫，很需要“手”和“眼”。
“和你说这些，是让你以后在公主身边做事，行事要慎重。”
“爹，昨晚公主来访，你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只是个巡城卫，怎么可能认识皇室成员，平日根本见不到吧。”
林恒惊讶儿子的细致观察，他解释道：“你爷爷辉煌的时候，是十二卫大将军，受到过皇上宠信，那时候你才两三岁，和明月公主年龄相仿，你们俩时常一起玩，谁看了都觉得是两小无猜，皇上还曾打趣说，可以给你们俩订个娃娃亲。”
“还有这事呢。”
“这话当然不作数，是皇上表示对你爷爷的信任。”
后来林家获罪，林缺失踪。也许是感念当年玩伴的情谊，也许是同情林家的遭遇，公主每年都会来一次林家，询问是否寻回了林缺，每年林恒都能和公主见到一面，但也仅此而已。
林恒把儿子送出门，叮嘱道：“公主约你去见面，别耽误了。习武的事，不能急于一时，你先和公主把事情办好了。”
“知道了。”
以林恒的预计，林缺这幅身体想通过习武恢复，少则三五年，多则八九年，才能有一副像样的体格。相比之下，黄德的身强体壮才是习武的好苗子，哪怕错过了打基础的年纪，光凭这幅体格，也能练出个火候来。
所以，林恒更想先给黄德找个师父尽快入门。
林缺明白他爹的意思，武道就像搬砖，没有门槛，什么人都可以练，什么岁数都可以开始，但必须长年累月的修练，哪怕有天赋也要付出辛苦，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而修行术法这条路，有天赋可以速成，有名师可以速成，一些大门派的玄妙功法，也可以让人快速精进。
当然，这两条路并非水火不容，大多数人会两者兼修，分一主一辅。
黄德问道：“难道不能两样通吃？”
林缺回道：“不是不能，是寿命不够，如果人能活的更久，修行的积累就会越多。”
“我听说，修行是为了长生，但没有人能做到。”
长生，是修行入门的初衷，也是先人们创立门派，开启修行之路的最终愿望，愿与天地同寿。
可惜，千百年来，九州大地能人辈出，门派成百上千，术法千变万化，始终没有人参悟长生。久而久之，长生一事，只剩下一些缥缈的传说了，还在做长生幻想，穷尽一生去追求的人，少之又少。
老黄呵的笑了，“人呐，终究得务实，长生哪有钱实在。”
“那窃贼偷来的东西，真有三百两？”
“他说至少能卖三百两，听雨巷的销赃窝，绝对不止这些银子。”
也许有千两甚至更多？两兄弟觉得帮公主办好这件事，是一夜暴富的机会。
明月居，明月公主的府邸。
外有高墙，内有雅院，本以为皇室宅院会有大量的下人，进了院子却只看了一个侍女，而且这院子虽然比林家大很多，但和那些富贵士族的宅子相比，又显得低调一些。
侍女把林缺带到了花园，公主正在亭子里喂鱼，水中的鱼泛起金银光泽，是有灵气的富贵鱼，像是认识公主一般，吃一口还要跳出水面表演个鱼跃龙门，逗公主开心。
原来公主喜欢养鱼啊，林缺看向她粉扑扑的脸，这张脸确实有资格养鱼……
随着一条条鱼跃出水面，公主娇声笑了出来，春风拂面，面若桃花，仿佛吹来了一抹粉红色在林缺的脸上。
他又发呆了，想起了玉足戏水的画面。
公主回过神，发现了他，顿时收起了笑意，“见到我……怎么不施礼。”
“哦，参见……”
“算了，就站在那，不准靠近。”
林缺被训的服服帖帖，毕竟身份差距太大。
一旁的侍女珠儿忍不住捂嘴轻笑，因为她跟随公主多年，深知公主并不讲究那些宫廷礼数，见到林缺却要求施礼，是有意刁难？这人是惹公主生气了。
“说正事吧，听雨巷销赃窝的老板被杀，尸体在大理寺那里，但赃银下落不明，大理寺没胆子吞下那么多银子，那样太招摇了，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带着银子跑了。”
林缺回道：“会不会是江湖仇杀，抢走了银子。”
“在京城地界，还没有哪个门派敢胡作为非，销赃窝是黑市买卖的一部分，也是俗称的中间人，很多人的生意都依靠中间人，杀中间人是大忌，近十年来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怪事，我们要找到带走银子的人，查清楚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人不敢在京城里躲着了，会逃出城。”
公主点点头，“手里藏了那么多银子，走大路会被查到。”
明面上出城的方法有两个，各大城门关卡和沧澜河的水路，被称为大路。而避开官府的小路出城，最便利的是水路，沧澜河将京城一分为二，划分南北城，河流有许多支流，这些支流随着季节有水位变化，官府无法看守每一条小河。
比如五行台那里，就是很多人秘密出城的水路，花魁穆清和董书生曾约定从这里逃走。
“现在查水路还来得及吗，那人会不会已经跑了。”
“前几日正值春汛，又下了很多天的雨，河水汹涌，沧澜河的支流不便行船，要等这几日水位恢复才可以走船只，我们现在去水路找人，时间刚刚好。”
“可水路有很多，凭我们两个人不够吧。”
“我这里有张京城的水路地图。”
公主打开了图纸，林缺站在了凉亭外，伸长了脖子却看不到，她皱起细眉，“过来一起看，不准和我靠的太近。”
“谢公主。”
林缺知道公主对他很有意见，扯坏裙子这件事，和市井流氓没什么两样，他谨慎的保持距离，公主伸出白嫩的手，在地图上指出了两个河道。
“春汛褪去，这两条小河是最先恢复行船的，其他的河道会晚一些恢复，如果那人急着出城，只能在两条河道选一个。”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将公主齐腰的长发吹起，刚巧吹到了林缺脸上，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抬手抓住了眼前的长发，公主被扯了头发，立刻回过头。
“大胆！你居然敢摸我头发！”
“我没有，哎呀！”
噗通，林缺被一拳打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