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疼得满地打滚，引以为傲的右手此时肿成了猪蹄。
活该。
花宓精神高度集中，默默观察他的几个队友的反应。
看清形势后，灰袍子最先放下法杖，鄙夷地瞥了那盗贼一眼，冷冷道：“你永远分不清场合，是吗？”
说着示意了身旁的少女一下。
后者走到盗贼身边，举起手中法杖，杖尖亮起淡淡的荧光。
但是马上又熄灭了。
少女皱了皱眉头：“不要乱动，我没法对准了！”
被剧痛折磨的盗贼已经快要崩溃，听到这话，凭借所剩不多的意志力，强行让自己保持静止，并把猪蹄高高地举到少女面前，方便她施法。
少女重新调整法杖，杖尖对准猪蹄放出治疗光束。
淡绿色荧光呈锥状覆盖了他的整只手掌。
肉眼可见地开始消肿，大约过了十几秒，已经恢复如初。
但是盗贼反而叫得更大声了，嗷嗷地叫：“该死，更疼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女愣了愣，看向灰袍子，有些不确定地说出一个词：“毒素？”
灰袍子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用驱散。”
少女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举起法杖。
嗞啦——杖尖窜出一道“电弧”。
那是没控制住的魔力外泄。
盗贼惨叫一声，瞬间翻了个面，身体绷成一张弓：“你在干嘛！”
少女脸红：“闭嘴……都是因为你太吵，害我没法专注了。”
“哈！两个白痴！人类果然都是白痴！”矮人一拍大腿，粗声粗气地开启嘲讽：“一路上你都在吹嘘自己是传奇盗贼，结果连‘第三只手’都还没有。白痴，爱吹牛的白痴！哈！”
说白了这是实力的问题。
“同样的道理，如果我的精神力足够高，对方偷窃时就能察觉到。”
花宓默默在心里复盘反思。
之前在专注指环的加成下，他勉强达到了同时控制两支蜂群的水平。
操控蜂群是一种增加精神力、练习专注的好方法。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的精神力明显又有所提升，但是距离同时控制三支蜂群，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事实证明，他的“二蜂之力”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些不够看，连个小贼都防不了。
灰袍子不再理会那边的闹剧。
面向花宓，换上一副柔和的表情：“希望这个小插曲不会影响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冒昧问一句，你是炼金术士吗？”
发现毒素立马联想到炼金术士。
好像有点明白炼金术士名声差的原因了。
花宓说道：“我只是个商人。”
“我理解，很多职业都会兼职商人，比如我，有时候也会卖点自己制作的魔法道具。”灰袍子轻快地说道，“让我们回到正题吧，关于入伙的事。”
“如果他不同意成为我们的伙伴，能把他交给我吗？我想听到那颗头颅碎裂的声音，一定非常美妙。”矮人双手握着大锤，仰头死盯着他。
那眼神就像一个天性邪恶的孩子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充满了病态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
这个队伍真是奇葩。
一个讨厌的盗贼，一个嗜血的矮人，那个还魂尸更是重量级。
也就灰袍子和他的学徒比较正常……
不，灰袍子恐怕也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能制作出还魂尸这种邪物，他自己本身想必也正不到哪里去。
“这不好笑。”灰袍子瞪了矮人一眼，又转而对花宓说道：“别担心，他只是在开玩笑。那柄铁锤只会挥向敌人，对吧？”
矮人咧嘴哼笑一声，后退一步，看向花宓的眼神却没有变。
这时候，那边少女的驱散魔法也终于完成，如释重负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盗贼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惨白。
“你欠我们的新朋友一个道歉。”灰袍子盯着他说道。
“……我的歉意。”
盗贼敷衍地说了句。
那眼神却完全不像是在道歉，倒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家伙八成是惦记上他了。
不能不防。
但是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灰袍子看似和善实则咄咄逼人，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不管怎样，先稳住他们。
只靠两支蜜蜂小分队，他可没把握同时对付这些家伙。
花宓沉吟片刻，说道：“如我所说，我是个商人，在我眼里利益大于一切。如果伱能给我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会提供对等的服务。所以，试着说服我吧。”
灰袍子面带笑意：“不如让我们找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慢慢谈。”
……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处空地上升起篝火。
火光映照出一张张各怀鬼胎的脸。
“你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还魂尸，它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在复仇期限内，除了不死不灭，它还有另一个特性——这个特性才是对付独角兽的关键……”
灰袍子往篝火里加了一根木柴，声音平和，略显沙哑，就像一位老爷爷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它的灵魂堕入九狱，如今返回人间，灵魂携带着来自九狱的烙印，以自身为终端，可以打开一条完美的通路，因此成为完美的投射载体。在此基础上，通过契约仪式召唤，就能获得九狱大公的回应，进而得到来自九狱的力量——足以抹杀独角兽的力量。很精妙的计划，不是吗？”
“只有导师才能做到！”少女适时恭维了一句。
“制作还魂尸，还有契约召唤魔鬼，都是失落的禁忌仪式，他是怎么掌握的！”小橙子通过心灵感应和花宓进行沟通，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和疑惑。
你问我？
花宓盯着篝火，沉默不语。
事情有点大条了。
我起初只是想要15g角粉啊。
怎么还扯上魔鬼了。
这个灰袍子，确定自己不是在玩火？
“所以，关键是得到来自九狱的回应……”花宓尽量让自己跟上思路，“你确定不会出差错吗？听上去没那么简单。”
“的确不简单。”灰袍子说道，“但是只要用对方法，就能导向唯一的结果。你或许知道，魔鬼是守序的，它们本不该干涉人间事务。
“但是就和人间一样，再森严的制度，也会滋生叛逆。不是所有的魔鬼，都甘愿接受九狱之主的约束。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灰袍子眼眸中闪烁着篝火映照的光，就像是躁动的欲望。
……
花宓借口休息，靠着一棵树闭目养神。
小橙子忧心忡忡：“你真的要加入他们吗？”
身为黑森林之灵，她不会反对自然物种去讨伐独角兽，或者其它一切生物。
对于逝去的生命，她们只会表示伤感。
但是事情发生也就发生了，很正常。
这在她们的认知中，属于自然演化的一部分。
弱肉强食，本就是森林的一条基本法则。
但前提是凭自身的力量去猎杀。
契约召唤魔鬼，显然不属于此列。
这是严重破坏自然平衡的行为。
会对黑森林造成不可挽回的污染。
对于这方面，花宓其实没有她那么敏感。
但是他有另一层考虑。
更实在的一个考虑。
黑堡废墟底下还镇压着一只吸血鬼呢。
独角兽死后，吸血鬼会不会复苏？
比起一只邪恶的吸血怪物，他当然更愿意选择一只独角兽做邻居。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的话……
“他过来了。”小橙子提醒道。
灰袍子朝他走来，很随意地坐在他面前，就像个普通的老头儿。
“计划会顺利的，明天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就好。”
“可能要冒一些风险，不过你身为商人应该知道，想要获利，风险是必须要承担的。”
“当然。”花宓看着他，问道：“问一句，你猎杀独角兽的原因是什么？”
灰袍子似乎陷入某种回忆，目光有些朦胧起来，回答道：“人类是个伟大的种族，即便是在生存环境最恶劣的巨人时代，我们也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多么顽强，多么可敬。
“人类最大的缺点，就是寿命，这限制了多少才华横溢的人类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我不否认我的贪心，我想多活些时日，独角兽的心脏是必不可少的材料。”
花宓默默听着，没做评论。
“你有种异于常人的专注力，从你的眼神中就看得出来。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会取得令吟游诗人都争相传颂的成就。
“如果我们成功的话，我会获得更多时间，我很乐意做你的引路人，这样你或许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我们也许能一直相伴走下去，获得永生。”
灰袍子面带笑意，语气真诚：“当然，前提是征得你的同意。”
花宓分辨不出这是不是真心。
理智判断，这就是行动前的近一步拉拢。
但是这家伙言行都给人一种真的不能再真的既视感。
“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明天的计划。别的事以后再谈也来得及。”
“说的也是。”
灰袍子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很爽朗。
篝火旁，那名少女的脸一半被火光照亮，另一半沉浸在黑暗中。
看向花宓的眼神中，有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敌意。
……
第二天。
出发前，灰袍子挥了挥法杖。
凭空出现一个金色的鸟笼，把小橙子困在了里面。
“嘿！”
小橙子抓着鸟笼的金属条，用力摇晃，但是无济于事。
“请接受我诚挚的道歉，可爱的女士。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会儿。”
灰袍子十分绅士地向她致以歉意，然后挥了挥手，鸟笼飞上树梢，挂在了一根树枝上。
“她的心灵感应能力是个问题，我们无法掌控她的想法，保险起见，不能带她过去。”
“有道理。”花宓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出发吧。”
花宓抬头看了一眼，小橙子抱着手臂，气鼓鼓地坐在鸟笼里。
没有接收到她的信息。
这个鸟笼，似乎同时隔绝了她的心灵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