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赢下这场比赛，沈诺会怎样？”
林晓忽然想起了诺答应沈契参赛的初衷。
当游以情代替沈诺这一虚伪的身份站在灯光下，真相大白之时。这是他最讨厌的麻烦与包袱。
诺目光一滞，似乎陷入了回忆。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垂眸沉默着。
——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林晓纳闷地思索着，诺始终没有抬头注视她。
“以编纂出沈诺为代价，我和玲珑才会存在这种畸形的交易关系。”
“可你说过，你拒绝了她的心意，你明确地表态过……”
“我拒绝了她，也顺从了她。没有比这更让人……容易心怀希望的畸形关系了。”
诺苦涩地笑了。
林晓从那笑容中读出了一份颜色鲜明的自嘲之意。
“我知道她的伎俩，她的心意，我甚至努力地尝试过顺从。结果，就变成了这样乱七八糟的，进不了也推不掉的关系。”
“尝试顺从是……因为你觉得贝丽丽期望你们如此吗？”
玲珑是叶不语的好朋友。
当她每每将“叶伯母”挂在嘴边时，都能很轻易地把他将军。
林晓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这一层关系使然。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玲珑的那一天——也是林晓初次得知诺的真名那一日。
玲珑轻快地走在他的身边，甚至打趣地责备着他抽烟熏人。提着叶不语的名讳，想要与他更近一些。
如果不是沈契代为重申了诺的情感状况，林晓搞不好当天就陷入单方面失恋的泥潭了。
“并非是这些单纯的原因。所以……我那时才会说，游以情没你想的那么清白。”
诺轻轻地靠在了沙发上。
他有许多机会可以主动对林晓坦白与玲珑之间的事，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以这样的形式和盘托出。
“我认识她的契机，你能想到。”
游以情与玲珑的初识自然是在叶不语的茶庄。
两位长辈与两位晚辈的四人茶桌上，游以情沉默不语地被玲珑几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
他一眼就读出了少女眼中的好奇与热情，那里面写满了善意的亲近。
玲珑与叶不语有许多共同话题，她们两人相交甚好，而例行去茶庄陪伴母亲的游以情就会被拉入茶局当听众。
“我对她们聊的话题不感兴趣，但我也不排斥待在她们身边。玲珑也很好，她很善良，也很真诚。”
看见叶不语毫无拘束的笑脸会让自己感到安心。对于能为她带来快乐的玲珑，游以情也会自然地抱有感谢之情。
有谁会拒绝一个外形可人，对自己的长辈真诚和善又彬彬有礼的少女呢？
即便游以情是块不愿开化的木头，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异议。
“后来，我们就被用各种形式撮合。先是成为可以交换联络方式的朋友，然后，就是与情侣相关的暗示。连总是不苟言笑的王教授也……他甚至会刻意把我和玲珑编排在同一组写小组论文。”
“……被这样暗示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排斥……被他们这样强行安排与撮合的感觉吗？”
林晓忍不住打了岔。
“当你主动对他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许多问题都会在自己身上找到解答——是她这样告诉我的。”
这个“她”指的一定是叶不语。
“但这也不一定非要是爱情。”林晓义正言辞地反驳。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会答应契，去组建一支战队，参加第一届的神鬼大赛。我想在我情绪投入最多的载体——游戏里，去找到解答。一剑折花，第五残骸，Noirr……这些于我而言，都是‘沈诺’这一概念的影子。”
诺的目光黯了黯。
“沈诺是我为了逃避现实做出的挣扎。”
所有账号的伪名，都只是沈诺的碎片。
在游戏的世界里，他也可以化身数据的一部分，数据就像数字的导出一样不会背叛自己，就算化为灰烬也是自身掌控得出的选择。
在这样的空间里，不存在那个被摆弄与控制的懦弱的游以情，他可以成为任何他所能成为的对象。
只有这样，才能让快要支离破碎的那一部分自己，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的世界里。
“战队组建完后，和他们待在一块时，我很放松，也很投入。我变得越来越想抛弃游以情的包袱，去成为沈诺。那时的我得出的，就是这样的解答。我有多想成为诺，就有多憎恨身为游以情的自己。”
要是能那么简单的割离该有多好——那时的自己脑内只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五字战队在Noirr的带领下杀进了线下赛。
神鬼官方准备好了明星选手采访，每一位选手都需要透明地站到台前，被写进通稿里，让观众们看个透彻。
五字战队不存在替补，一旦诺拒绝以真面目出席，五字会因人数不足自动退赛，成为线下赛最大笑柄。
而产生了那种自我厌恶心理的游以情，根本没办法做出选择去接受所谓的选手背景与心理采访。
“我不想露脸，也不想露名。当然，还是契有手段，他想了很多办法，为此也愿意背下许多我递给他的包袱。”
沈契用他雄厚的家资拿下了神鬼线下赛的赞助商大头，他掌握了线下场地的编排权。
“官方有几个线下场地的选择，都刻意选在名牌高校内，毕竟面向的就是这样的玩家群体。既是名校，还方便我赛后全身而退的地方，其实是最灯下黑的Z大。”
在最灯下黑的地方，也是游以情最方便在赛后找到撤离路线逃避社交的地方。
奖金输入与采访都可以交给沈契，大头赞助商的公子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游以情编纂了“沈诺”这一名字，将自己伪装成沈契的社恐型血亲，以此逃避官方注视。
即便如此，Noirr的风头还是很盛，官方仍在过程中与沈契拉扯，想多获得一些Noirr的情报。
“既然沈诺是社恐，作为兄长的沈契代为披露些什么也无可厚非……情报是热度也是利益，官方还是想争取我的侧面出镜。后来，我们又想了些办法，我赞同契所说的，只有更值钱的利益才能覆盖这些念头。”
沈契虽说是这一轮线下赛的大头赞助，这也不过是一轮小小的合作，不一定就会存在后续。
在这时候，沈契与游以情想到的办法，都是寻求第三方的介入。
如果要将场地定在Z大，那么最方便施以援手的，就是游以情人脉关系中的Z大理学院副院长王教授。
只要官方能以王教授作为接点获得在Z大热门院区的理学院的合作关系与宣传资源，这样确切的后续利益比挖掘Noirr这一冠军过客的情报更让人眼馋。
“做出这种选择，就意味着我需要对王教授坦白我就是Noirr的事实。这件事自然也不会瞒着她和玲珑。对比契替我背下的包袱，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王教授……虽然很欣赏我，但他对电子游戏不感兴趣，也许还有些厌恶心理在。”
听到这里，林晓瞬时就明白了事情发展的走向。
——在这个过程中起到关键推进作用的，就是王教授最疼爱的侄女王玲珑。
“我主动开口恳求玲珑在这件事上对我给予帮助，以此交换任何不违背道德原则的，我能做到的回报之事。”
玲珑如愿以偿地让王教授对此做出妥协。
Z大理学院被选作了决赛场地，后续也愿意配合官方做相关的横幅与海报宣传。
就连王教授本人都在与神鬼官方对接时开口庇护游以情，称沈诺确有此人，也是他爱惜的学生，希望官方不要对Noirr这一选手多加爆料。
五字战队的所有人，玲珑，王教授，这个群体齐心协力地护住了Noirr，创造出了“沈诺”这一挡箭牌，保护了壳内的游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