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蹄子，你阿父将你卖给青楼了，还天天想着逃跑回去？”
雄厚的男子声音带着冷笑传到了阿满的耳朵里。
她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抬头间正好撞见阿容充满好奇的眼睛。
门外又是一阵沙哑的女子哭嚎声。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我让阿父把钱还给你们。”
男人不耐烦的语气陡然提高了声响，丝毫不客气道，“放了你？你当我们这是做善事的？你阿父指望卖了你能买毒粉，哪还管你？”
年轻女子奋力挣脱开男人的钳制，仓惶又狼狈地在走廊上逃窜。不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以及男人的叫骂声。
女子终是被抓了回去，她的双眼目视前方，看着越来越远的楼梯口，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机。
“你就哭吧，眼睛哭瞎了也没人可怜你。饭不吃那就饿死，沁香楼不养闲人，你真要死谁也不拦着。”男人粗暴地拖着瘫倒在地上垂头啜泣的女子，边走边讥笑道，“这世上苦的难的事情多了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是真有种，不愿意接客，直接从楼上跳了还用不着大爷我一顿教训。”
零星的几句嘲讽越来越远，楼道里恢复平静。
阿容不解地看着阿满，方才他听到了什么毒粉？
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是毒粉？”
又来了。
阿满深吸一口气，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求知心切的阿容，冷着脸说，“一种吸食了会产生幻觉的迷药。”
“什么？产生幻觉？”阿容的眼睛突然睁大，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起来，“这不会是毒药吧？”
清脆的笛声悠扬婉转，紧接着阿满和阿容两人都听见了乱哄哄的脚步声。
正当阿容不解，另外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让他一激灵。
原是沁香楼招揽生意，特意在门口弄了个抽签仪式。若是抓到“今夜酒水全免”的纸条，那么今日所有来此喝酒的客人都能享受到此优惠。
一时间，坐落在东南城门的沁香楼人满为患。
“今晚谁来抽？”
人群里不少人东张西望，似乎十分期待抽签结果。
“不用想，谁抽都没用。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看见身后那些穷酸的家伙没有？若是酒水免费，他们能把沁香楼吃空。”
“哎哟，近来真是城里难民多了起来。我一开始以为是外面逃难过来的，后来才弄明白，他们呐，都是为了吸毒粉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妻儿也卖。”
“嘘，小声点。这帮人可不好惹，等会儿记得护着些自己的荷包，可别让他们扒走了。”
人声鼎沸，转眼间沁香楼门前的整条街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凑热闹。
人墙严严实实的，众人摩肩接踵，根本退不出去。
有一名长得凶悍的男人身披虎皮半袖，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瞬间沸腾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各位老爷们，今日是沁香楼开店十二年的店庆日，在原先百里抽一的全免纸条中又加了好几张特定人群的全免单。”
此言一出，所有人纷纷议论，都在问什么特定人群。
凶悍的男人也不卖关子，他直接答道，“离开过北狄的人或是属狗的人。”
“什么？属狗？”
“我属狗的。”
“我也属狗的！”
一时间众口一词，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自己的生肖属狗。
站在三楼一眼望向楼下，地面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阿容眨眼看向身侧看的聚精会神的人，正要开口说话。
不料，他的话被打断。
“又想问为什么是属狗的人？”阿满的语气淡淡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楼下。
“没有一个商人会做赔本买卖。”阿容道。
他说的没错。
阿满这才将目光移到一脸坚毅的阿容身上。她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还以为你真烧傻了。”
“谁傻？你放肆。我可是——”阿容怒目圆瞪，脸上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哈哈哈——”阿满见了忍不住大笑。
赫连赦有朝一日竟然沦为毫无城府的稚童。
她笑了好一会儿，许是觉得没意思，忽然绷着脸瞟了他一眼。
“属狗的人不可加入祝教。”
阿满的话让阿容浑身一怔，他的反应过于显眼。
见他慌乱之中掩饰自己的激动，却又故作镇定地开口问道，“祝教是什么？”
“不知道，北狄的邪教吧。”
阿容的眼神一滞，眉间闪过一丝不满，他又接着问，“属狗的为何不能入祝教？”
“怎么了？你想加入啊？”阿满挑了一下眉，唇角微微勾起，她转过身，目光幽幽地盯着某处。
同一时间，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一道视线。他昂起头，掀起眼皮的一刹那，那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微波荡漾的湖面上一闪而过的幻影。
两个人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阿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身旁的人一把揽到身上。他先是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嘴里暗骂道，“放肆！”
阿满揽着他倚在墙面，舒了一口气。若是再慢一点，就被底下的人给发现了。
烛火跃动了两下，楼下又响起了热烈的锣鼓声。似乎是抽取到了酒水全免的纸条，热闹的人群沸腾起来。
见阿满沉默不语，一旁的阿容也安分了起来。他微垂着脑袋，狭长的双眼被过长的碎发遮住，一时间阴郁的气质让阿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那一年，上京街头漆黑巷子里，隐匿在黑夜深处冷眼看着昏迷的她的那个小小的少年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阿容不明就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做什么？放肆！你敢打我？”
他跳了起来，快步逃离阿满的身旁。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伸手揉了揉额头上红肿起来的大包，恨不得用眼神刀死阿满。
楼下传来酒水全免人群的揭晓。
“凡是离开过北狄之人皆可入内畅饮。”
人声嘈杂的街边，爆发了殴打惨案。无数人又转过头去看热闹了。
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木板的声音有点吵。有人过来了。
阿容正在气头上，一点也不想装成傻子。
“就当是报仇了。”阿满淡淡笑了好久。
“什么意思？”阿容眼底的怒意消了下去，转而十分好奇，“什么仇？你与我之间有什么恩怨？”
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