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的风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稳稳的落在肩头。贝利亚换上再次变得干净整洁的衣服，披着风衣双手插兜，头也不回的出了店面。
高墙附近的武装人员已经被贝利亚清理的差不多了，或许是身处高墙外的桐生唯做了什么，这块两天一小炸三天一炮轰的小破地方已经一周多没有听见爆炸声了。
贝利亚拨了拨自己用非常手段烫出一撮撮完美弧度的发型，嘴角上扬，没有搭理身后店员仰慕的眼神和呼唤。
“大人下次再来啊～我们愿意给您免费洗一辈子的衣服～！”
贝利亚下巴微抬，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听着后面荡漾的语调，精神空间里的季零默默把“你没付钱啊混蛋”几个字吞了回去，摸着下巴继续揣测贝利亚的心理活动：她的洗白计划目前似乎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向前进……傲娇属性难道是什么反派标配吗？
不确定，再看看。
贝利亚不知道沉寂在精神空间里从话唠变成哑巴的季零在琢磨什么。他走过正在搭建的街道，走过哭声不再如刚来时悲戚的医院门口，走过玛丽亚姆趴着向他打招呼的窗口，走过已经被打理到认不出最开始破败样子的大楼。
还是因为那些从窗户或是房门、阳台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打招呼的脑袋很眼熟，贝利亚才想起来这是他们最开始来到这个地方，被当作平民拉进去避难的那个破烂楼。
【大变样啊……这才过了多久？】季零啧啧感叹。她记得这是离围墙最近的那栋楼，也是贝利亚难得一次莫名其妙被弄的情绪高涨，发出不亚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笑声……的地方。
在这栋修缮好的大楼里住下来的人，就是当初和他在一个房子里待过的难民，也是称他为“神明”的人。贝利亚收回视线，慵懒的步伐没有停下，抬起手摆了摆，算是回应了人们的招呼。
只有微微上扬的嘴角表明了他目前的心情不算差。
再往前就是被推平的废墟残渣，在季零几人出现在这里之前，这片地方有很多墙对面来的军队来回巡视。
而现在这里就只是一片无人区罢了。穿过这片废墟无人区，就是光秃秃的土坡和近在咫尺的高墙，跟在贝利亚身后的人影也同样没了能够躲藏的地方。
“要老子请你出来？”四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贝利亚停下脚步，抱着手臂没有转身。
季零好奇的侧了侧头，可惜视线跟随着身体，贝利亚不动她也就看不见身后。
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像是在跑动，越来越近——然后扑通一声，接着就是奇怪的滑动声。
以及江祀那带着悲戚的仿佛哭丧一样的高呼：“贝利亚撒嘛——！！”
左腿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贝利亚身子晃了晃，但还好只是晃了晃。
主要是这个声音让他想起了某段不是很美好的回忆，并且他没有防备下盘——心理活动如上的贝利亚也不知道自己在给谁解释。
不远处的小坡后边，趴在地上瘦小的小男孩凯西默默放下自己已经曲起来的腿。
原来不是发现他了……
“对不起——！贝利亚撒嘛——！”在这个又是土又是石子的地面滑跪过来的江祀某种意义上也是非常牛逼的。
她两只手紧紧的圈住贝利亚的大腿，脸也贴在他的大腿外侧，声音里情感丰富的好像在给老贝哭丧，脸却诚实的来回蹭了蹭——虽然是季零的身体，但四舍五入也算是蹭到了贝利亚撒嘛的大腿嘛……嘻嘻。
“贝利亚撒嘛，再相信我一次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做这种有失您伟岸形象的事情了！绝对！”
江祀声音里满是悲痛，在贝利亚不低头的死角下，看着自己胳膊处冒出来给她比了个oK手势的蔸沽。
蔸沽：备份完毕。
得意的笑容从脸上浮现，又秒切后悔，江祀跪坐在贝利亚的腿边，从兜里掏出手机举起来，诚恳的上交。
贝利亚瞅了一眼，没搭理她，拿过手机就抬脚把人踹开。
——搞的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精神空间里的季零看着被踹开的江祀，脸色有些奇怪。
虽然老贝的视线里这一幕是一闪而过的，但季零以她上辈子杀人杀尸都不眨眼的视力保证，阿祀那个笑容绝对——不是被踹了该有的啊！！
有点痴汉变态了喂！
不是，贝利亚是给你下了什么降头吗？？
江祀捂着蹭过大腿的脸努努嘴，不太正常的笑了会，最后被头顶冒出来的蔸沽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木锤敲了敲脑袋：“醒一醒。”
贝利亚没有看那边的小插曲。
他现在额头的青筋很明显，手机屏幕突然裂开的痕迹表明了它正在报废的边缘徘徊。
储存量惊人的相册一时间还滑不到最后面。
一眼望去全是季零的脸，且没几张正常表情的。
【神经病啊！都是我的脸啊！】季零瞪大眼睛嚎了一嗓子。
江祀摸着脑袋凑过来：“你俩用的一个身体，肯定都是你啊。”
【不是，我的亲姐姐喂，你拍点好看的帅的啊！我救人，我打架，我变身，我打怪兽，那么多英勇身姿你怎么不拍呢？！】拍的怎么全是表情包啊！
季零夺过身体，不信邪的扒拉：“肯定有帅的吧？？”
江祀心虚的退了两步。
当然有帅的啊，但不在这里边呗……蔸沽牌无限内存备份，你值得拥有。
季零划拉着屏幕：怎么还有这么多视频？
手机里传出同一个人单口吵架的声音，停顿一下，又传出属于贝利亚偏低沉点的声线，但，是含糊吃东西版：“滚，都是老子的，敢出来老子把这店掀了。”
贝利亚冷着脸顶号出来。
长按，全选，删除。
突然被冰冷的视线打在身上，江祀身体一僵，下意识举起两只手。
“没有备份？”贝利亚穿透性极强的扫视着江祀。
江祀半举着两只手，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绝——对——没有！”
才怪。
江祀如是想，精神空间沉默的季零也这么想。
但是。
她亲爱的江祀现在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想拍点表情包有什么错呢？她一把年纪了表情包就表情包吧，也没别人看啊对吧，年轻人高高兴兴的储存点照片也是很有意义的事嘛……季零点点头又摇摇头，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
好像刚刚懵逼到跑出去翻手机的人不是她一样。
季零突然被放了出来，冷漠的贝利亚大人冷漠的命令：【搜身。】
——然而在蔸沽的躲藏和季零的包庇下，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贝利亚怀疑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江祀身上，总会得到江祀一个难过至极的表情。
拿着巴掌大的蔸沽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江祀哭丧着脸：“我都这么表忠心了，贝利亚撒嘛居然还在怀疑我，不愧是贝利亚撒嘛，简直是——唔？”
“唔唔唔？”突然说不出话的江祀摸着自己张不开的嘴，连忙跟上逐渐走远的贝利亚，“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季零眼观鼻鼻观心：耳朵聋了我看不见，眼睛也瞎了，我听不见。
“再吵老子把你削成肉片喂狗。”贝利亚走的越来越快，却还是抵不住旁边吵闹的蚊子一样的嗡嗡嗡。
贝利亚伸手捏住江祀的后颈，把她推向身后的某个方向：“让那个跟了老子一路的小鬼滚回去。”
“什么小鬼……嗯？”江祀摸了摸能出声了的嘴，扭头往贝利亚抬下巴示意的方向看。
没什么幅度的地面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棵营养不良纤细树木分散在各地。而那个干枯的草堆里缓慢蛄蛹灰色布料也是异常扎眼，毫无自知之明的小孩就这么在江祀的目光下蛄蛹进了旁边的小树后边。
你别说，这下还真看不见了。
江祀刚想“哇哦”一声，屁股就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
“站着等抽呢？”贝利亚拧眉，不耐烦的转身。
【你要去哪？】
“留在这里吃树皮还是吃这群干巴的地球人？”
这破地方，要吃的有难民，要住的有废墟，要玩的有武装宇宙人。
他玩腻了。
季零意外的挑了挑眉头。没想到他从中心地带走到高墙边，又不太明显的沿着高墙边走了这么大半天居然是想找正经的大门出去？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十米的墙，对你来说是需要找大门的高度？】
贝利亚随口找了个理由：“临走再看看有没有蚂蚁捏死玩玩。”
季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个蚂蚁指的应该是围绕在高墙底下的武装宇宙人吧。
但真只是这样？
…………
“跟到这里还不滚，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蚱是想偷袭老子还是想送死？想死说一声，老子无痛送你去见爹妈，瘦的跟那个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鸡崽样还学别人玩跟踪，大空地的你蛄蛹什么呢，怎么不学那老鼠打个地洞躲起来。当老子两个眼睛是摆设？”
瘦弱的男孩被身高仅一米六，气场却两米八的女人推着头往后仰，踉跄着没摔倒在地，额头却迅速的泛起了红，在偏黑的皮肤下居然也挺明显，可见贝利亚下手还是用了点力度的。
凯西的眼神在“爹妈”两字的打击下暗淡了些许，却又很快打起了精神：“我想跟着你，贝利亚哥哥。”
贝利亚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一眼季零虽然不明显但应该还能看得出来是个女性的胸脯，表情奇怪：“你叫我什么？”
【你看哪里啊八嘎！信不信老娘眼珠子给你抠咯！】季零听不懂但眼睛不瞎，坐在精神空间里骂骂咧咧。
凯西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贝利亚……哥哥？我听见你和玛丽亚姆说的话了……”
所以性格嚣张点的这个是哥哥……另一个才是姐姐吧，或许要叫贝利亚大人？
——很聪明啊。
但聪明又怎样，他身边从来不缺聪明的部下。
贝利亚不屑的轻笑。
“玛丽亚姆？是那个穿小洋裙的女孩吗？”旁边的江祀忍不住问出声。
肩头的蔸沽探出头来，给江祀做翻译。
依旧一头问号的季零：？
所以只有她全程不在线？
为什么她身为主角却没有皇家翻译！
凯西点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贝利亚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回你该去的地方，我不会带一个拖油瓶废材在身边。”
贝利亚说完，便伸手抓过江祀的衣领，直直的朝着高墙走——他准备亲自开一个“门”出去。
“可是我没有能去的地方了！这里没有我的家！贝利亚哥哥！”凯西跟着跑了几步，一个踉跄再抬头，却发现想跟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哥哥……大人！贝利亚大人！求求你了，让我跟着你吧，我想学点本事，求你……”
然而环顾四周，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贝利亚降低了自己和江祀在凯西脑海中的存在，达到只针对凯西的完美隐身效果。
小翻译官蔸沽尽职尽责的举起翻译好句子的小光屏送到了贝利亚眼前。
这当然是给季零看的，但也成功的惹到了烦躁的老贝。
江祀迅速把蔸沽扯进怀里，免了他惨遭贝利亚毒手。
不远处依旧在环顾四周寻找贝利亚的男孩脸上的神情让她没法狠心无视，但贝利亚冷漠的眼神却好像那只是个跳来跳去的蚂蚱，没有威胁也不会去同情，不耐烦的情况下不捏死这只虫子已经是他高抬贵手了。
这让江祀不由再次意识到——哪怕渐渐变得有人情味了很多，但他依旧是贝利亚。
对上那双冰冷高傲的眼睛，江祀晃了晃心神，低头避开了视线。
贝利亚没有在意，站在墙壁前一手抓着江祀，一手抬起准备暴力开个通道。
拳头还没碰到墙壁就猛地停了下来，仿佛什么仪器被打开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贝利亚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灰白的墙壁浮现一层淡淡的流光，最后变成了银白色的金属层。
凯西的声音没有了。江祀猛地回过头，本该就在几米开外的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可能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徒步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有意思。”
面对着已经完全变了样的部分墙壁，贝利亚咧开嘴角，黑色的瞳孔被一层深邃的暗红覆盖，邪气四溢。
已经被放开了衣领的江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抱紧怀里没有消失的蔸沽。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明明看着好像兴奋的下一秒就要变身了一样，但她总有一种……贝利亚已经怒气冲天了的感觉？
他在生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