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言永远记得那天，酒馆包间，推门而入的那一幕。
周讯！
冲着门坐着，门开抬眼，闪烁灵动的光芒。
高言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周讯，少年成名，演技炸裂，中国电影史上有名的女演员。
难道这次拍电影，女主角是周讯？
包间还有一位男的，短头发戴黑框眼镜，黑瘦黑瘦的，三十多岁的样子。
“你们好，我是高言。贾导让我来的。”
“坐坐，高言，估计全国人民都认识你了。”
男子笑道接着说:“我，娄晔，贾樟柯学长，这位是周讯。”
周讯微微低头，浅笑一下。
“你好。”
标志性的沙沙的嗓音，很有辨识度。
高言坐下，屋不大，三人靠的近，能闻到周讯喷的香水味。
是淡淡的松木香那种，很独特的魅力，有点男子气息。
门又开了，服务员上菜，四个菜，一打青岛啤酒。
“老贾的戏，是你编的？”
娄晔低头挑菜里的香菜末，很是较劲的那种。
挑出来放到骨碟里，排列的整整齐齐。
“我编的，找了个老板投资，或者说是我投资的。”
娄晔筷子停住，抬头看了高言一眼，又埋头挑香菜末。
周讯深深看了高言一眼。
笑道:“厉害厉害，来走一个。”
说完举杯相邀，娄晔终于停下筷子，也举杯。
高言看出来了，娄晔这家伙怕不是社恐吧，周讯破冰发言，感觉娄晔松了口气。
就这？也能当导演？
三人碰杯，吃了几口菜。
还是周讯主导发言了。
“先祝贺啊，电影事业后继有人了。”
说完，眨眨眼，抿嘴一笑。
“对对对，这一次老贾两个奖杯，加上新人奖，一共四个大奖，太给我们新人导演争光添彩。”
说到获奖，娄晔却多说了几句话。
高言也是忍俊不禁，看来贾樟柯也是深陷舆论中心呐。
“我是运气好，贾导是有真实力。”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总之恭喜。”
周讯再次举杯，三人又喝了一杯青岛啤酒。
两杯酒一下肚，气氛就起来了。
高言突然发觉，周讯为人处事很老道啊，几句话就破冰了，感觉是个江湖老油条。
娄晔又没话了，想了想，掏出来剧本。
高言接过来翻看，电影名:《苏州河》。
果然是这部电影，国内被禁，国外口碑炸裂，票房两万美金。
我特么的，为什么找我的都是这种禁片？
难道我有拍禁片的体质？
高言十分想拒绝。
而且这部片子就算在国内审查通过，票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文艺片在国内就是死路一条，谁拍谁破产。
除非国外获奖，卖出海外版权，能赚点。
《小武》能卖出去一百多万美金，那还是运气使然。
其他电影想要走《小武》的路子，除非他们也能救了欧洲电影商罗伯特。
高言想了想，先看剧本吧。
然后就发现，娘的，《苏州河》剧本比《小武》还单薄。
有的地方还有大量的空白。
“这里是几个意思？”
高言口气里带着一点点不满了。
周讯笑道:“娄导还没想好。”
语气平静，还是特有的沙沙音质。
娄晔不好意思，抓抓脑袋。
“这部片子，我寄予厚望，所以有的地方需要斟酌斟酌，根据现场灵感补充一下。”
高言无语。
这都啥玩意！
“有生活原型吗？舞女？酒吧？你呆过？”
高言有些不客气了，自从柏林拿奖，他身上也带着一点气度不凡。
“报纸上的灵感，和我的一些经历。”
娄晔很不自信的回答。
“我有生活经历，我在酒吧驻唱过，我知道在酒吧生存的人的精神状态。”
周讯淡淡道，掏出烟，自顾自点上。
烟雾缭绕，灯光下，精致的小脸半遮半掩，瞬间就有了味道。
就在这一瞬间，高言突然想拍这部破片子了。
既然有了想法，那就要把控整部片子。
高言眼神放光，整个人突然就支楞起来。
娄晔没注意到高言的变化，周讯反而突然发觉，高言整个人不一样了。
周讯吐出烟雾，烟雾中两只眼眯缝起来，好像一只猫，在暗中观察。
高言笑道:“娄导，这部片子投资多少？”
“一，一百万吧。”娄晔口气听着就不自信。
高言就笑了，虽不太真，但比贾樟柯余利伟两个人强多了。
这俩货二十万就敢拍片，人家娄晔一张口就是一百万。
“用什么设备？一百万恐怕不够吧？”
“16毫米摄像机。”
高言哑然失笑，要不是混过剧组，恐怕就被娄晔给骗过去了。
那不就是手提摄像机嘛！
咋就碰到这么一帮子穷鬼呢？
贾樟柯是，娄晔也是。
“高言，如果有可能，你可以投资这部片子，我觉得挺好的。
都市变化中的，脆弱的爱情。
和《小武》差不多，时代变化中，人的变化。
《小武》内部试映，我看过，很不错。
你的演技提升了整部片子，我有预感，《苏州河》也会得奖。”
周讯语气相当平静，她抽完最后一口烟，摁灭。
抬头，盯着高言，很有一副女王范。
高言认真回忆一番，似乎《苏州河》在国外获奖的是周讯你吧，最佳女主角。
这部电影，周讯一人分饰两角，演技炸裂。
而男演员几乎就是一条线，发挥串起整部电影的作用。
高言沉默一会，娄晔默默的夹菜，周讯笑笑，又点上一根烟。
“稍等，我出去打个电话。”
高言站起来，出门，找个僻静处，给余利伟打电话。
“老余，欧洲文艺片市场行情怎么样？还能吃几年红利？”
余利伟立马明白高言的意思。
“你是说《盲井》吧？我保证能赚钱。
不过好莱坞大片太猛了，还大量使用电脑技术，市场都被快被美国爆米花电影占据完了。
不过，越是这样，应该越有文艺片生存的空间，小众有小众的好处……”
说到这个，余利伟是专业的。
分析的头头是道，高言深以为然。
“我准备再投资一部新片，男主角，一起玩玩？”
“必须的，老司机带带我！”余利伟一口答应。
高言是有气运在身的，余利伟早就想搭上高言这趟火车了。
高言回屋笑道:“我和另一个人，投资一百万，占股比例百分之七十，娄导你以为呢？”
高言王霸之气散发。
一年下来，不知不觉的，高言就有了一点上位者的气息。
“需要回去找我的投资人研究下。”
娄晔说完这句话，松了口气。
他的投资人准备卖房拍电影，占股比例少点就少点吧，至少房子不用卖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剩下喝酒。
喝了两瓶后，娄晔眯瞪着眼挥挥手，“我不行了，你们俩接着喝吧，我先回去睡觉了。忒困。”
娄晔走后，周讯吐了个烟圈。
“换个地方喝？”
“好！”
周讯十分惊讶，高言竟然这么痛快答应了？
两个人去了后海酒吧。
一进酒吧里，电音嘈杂，群魔乱舞。
高言眯眼仔细打量，台上正在唱歌的歌手。
握草，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