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回教室拿饭卡的时候，谭乐正蹲在地上捡东西。
地上满满都是谭乐这学期做过的卷子、练习册和课本。
谭乐见白石站在不远处踟蹰，解释道，“刚刚不小心碰到地上了，我马上收拾好，你等一下。”
白石快走了两步，弯腰帮他将洒落最远的几只笔捡了回来。
谭乐接过，张了张嘴，看口型像是在说，“谢谢。”
白石没说话，左手微微的按了按肚子弯腰坐回自己的座位，只是胃里实在不舒服，他把校服卷成卷压在肚子底下，环着双臂便趴在了桌子上。
看向窗外，中午的阳光正好，有云遮盖住大半的天空，却依旧能感觉到丝丝的温暖。
有风从窗口涌入，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他轻轻的闻了闻，空气的味道很单薄，只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油墨气味，不难闻，却让他心里格外的憋闷。
不着痕迹的按了按眼眶，将眼里的涩意压了下去，他想告诉自己，被人渣欺负了没什么好丢脸的，可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无力反抗。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家里人人将他奉若掌上明珠，一切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从小到大都是外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享有一切光环，无论何时何地做出什么事情都惯于听见夸奖。
“你看人家白石，平日里不学习也能次次拿第一。”
“你看人家白石，学什么都快。”
“你看人家白石，只要是想做得，没有做不到的。”
“你看人家白石…”
仿佛白石这个名字，从出生开始便是被打过标签，标志着一切顺风顺水，没有阻碍。
而如今面对此情此景，他除了能装作若无其事，其余…一筹莫展…
他也试着反抗过，然而呢？
又能怎样？
不过是被人踩着头按倒在地，迎来新一轮的殴打。
他不想挨揍，唯有对他们百依百顺。
要钱，他给，反正他家也不差这百八十块的。
堵着他骂他，他听着，反正骂两句也不会损失什么…
只是…
“他们找你…找你有事么？”谭乐整理着卷子，忽然开口问在旁边装睡的白石。
白石压着眼睛，声音淡然，只是小声说了句，“没事。”
“他们几个人…”谭乐顿了顿，努力想寻找一个不是攻击性很强的措辞，半晌才继续说道，“他们几个人风评不是很好。”
“人渣罢了。”白石松开压着眼眶的手，重新看向窗户的方向，说话声音无力了很多，但是字字清晰。
谭乐想起上次高三那两个人在教室里的场景，捏着卷子的手紧了紧，没有再说话。
*
周四早上，白石的饭卡金额告急。
他上周一来学校的时候带了500块钱，充饭卡花了300，打游戏上网吧花了40多，剩下的前几天全被那三个人渣给抢走了。
现如今，饭卡上还剩六块钱…
而面前这个档口的酸汤牛肉十块一份。
食堂大叔拿着白石的不锈钢饭盒看着白石，“同学，你的酸汤牛肉还吃么？”
白石再次不信邪的将饭卡放到机器上刷了一下，余额6元…
他从未这么蠢过，蠢到会认为剩6块钱的饭卡刷两次能变成10块钱。
“不吃了！”
“我帮你刷…”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白石顺着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傻了吧唧的谭乐，谭乐见状，赶忙将自己饭卡往前递了递。
食堂大叔接过谭乐的饭卡，利索地在机器上刷了10块。
谭乐心疼地看着机器上红色的数字显示的余额25，脑中闪过咆哮，这小子吃什么了这么贵！
大叔笑眯眯的一边盛饭一边冲着白石说，“你同学请你吃喽。”
谭乐：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白石：就这便宜玩意儿还用得着别人请我吃？
白石从大叔手里接过饭盒，冲着谭乐小声道谢，而后想了想又说，“我下周还你。”
谭乐端着饭盒找了个座位，白石索性坐在他旁边。
一个人碗里的是两个馒头配一碟免费的凉拌豆芽，共计1块。
另一个人碗里的是酸汤牛肉、茶叶蛋、外加一屉杭州虾仁三鲜馅儿的小笼包，共计24块。
白石看了看谭乐碗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酸汤牛肉，眉头紧锁。
“你吃的都是什么？”白石问他。
“拌豆芽啊。”谭乐夹了一筷子炒豆芽，啃了一大口馒头。
“这玩意儿…好吃么？”见他吃得香，白石实在是难以理解。
谭乐嚼了嚼嘴里的馒头，咽下，“还行，挺咸的。”
白石拿筷子夹了几根豆芽放在嘴里嚼了嚼，瞬间五官都被咸的皱在了一起，咳，还真是，咳咳，挺咸的。
他怀疑这玩意炒之前拿三斤咸盐腌过！
根本就不像是人能吃的玩意儿！
赶紧喝了一口酸汤将嘴里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冲了下去。
可坐谭乐旁边吃自己碗里这些东西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奢侈的挺无耻的。
他把自己小碗里的茶叶蛋和小笼包往谭乐面前推了推，“你吃吧。”
谭乐啃完第一个馒头，看着白石推来的东西，咧嘴笑了笑说，“不用，你吃吧。”
白石喝着汤，嘴里说话都不清楚，“给你你就吃，废什么话。”
谭乐没接，几口便将剩下的早饭吃完，没等白石再次把食物推过来，便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