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散了以后周遭几乎就看不到几个人了，藤今今又闷在池霁淮怀里不出来。
他好半天不吭声，感受到手指被人询问性地捏了捏才咕涌一下，紧接着低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听到这话脑子反应了一下就探出头来，眼尾依旧红红的，有些干涩的泪痕遗留在脸颊上，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声音也依然发蔫，“你不谈生意了吗？”
那些总应该还等着池霁淮回去呢。
“没什么好谈的了，再留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池霁淮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仍旧专注地捏着掌心微凉的指尖轻轻揉搓。
他在那片细碎刘海间露出的光洁额头上轻吻一下，温声和怀里的人商量，“我去打个招呼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藤今今也确实不是很想在这继续晃悠，听着他这样说也就乖乖点了头。
两个人在寒风凛冽中坐上车，池霁淮细细地把那张脸蛋上干涩的泪痕都慢慢擦干净。
毛巾的料子很柔软，泛着热气，藤今今扒着他的肩头有些舒服地眯了眯眼，手指被裹进毛巾揉搓的时候，混沌的脑子似乎也跟着清明了些。
车子启动以后他就一直挂在池霁淮身上，脑袋埋在池霁淮的颈侧轻轻拱着调整好一个姿势，偷偷猫在那里使劲闻，把鼻子里乱七八糟的味道通通都置换了出去。
熟悉的气息顺着鼻腔钻进五脏六腑，让波动的心绪逐渐平稳，身体也放松得一点力气都懒得用。
车内的寂静过了良久才被轻轻打破，“还冷吗？”
“不冷了。”颈侧的脑袋小幅度摇了摇。
这声音依旧没什么力气，池霁淮很快就把那张小脸抓到面前来，看着藤今今没精打采的样子指腹缓缓摩挲着他的侧脸，认真地给出了可行性较高的建议。
“我再去搅黄涂家几个生意好不好？”
面前那张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严肃，似乎还带着一些隐隐的担忧，藤今今连忙摇摇头，又眨了眨眼把脸上的情绪调整得鲜活了一点，“不要了，太累了。”
池霁淮本来就够忙的了，涂家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干嘛要白费那个额外的心力呢。
他认真地给出理由，让池霁淮能够安心，“让他们多赚点吧，到时候赔的也能多一点。”
“好。”
池霁淮听着怀里的人说话有理有据的，似乎确实是放心了一些，搭在那截后腰上的手很快就收回来从西装的口袋里捏出了一块色彩鲜艳的水果糖。
藤今今愣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大一圈。
谁能想到西装革履不苟言笑脸上时常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池总，会在高定西装里偷偷揣一块小糖果呀？
池总本人的表情比之藤今今要坦然许多，似乎觉得这行为再正常不过。
一颗糖在那双大手的映衬下就显得格外小巧，糖果的外皮被指尖拨弄着，唰啦唰啦地露出了里面泛着甜香的内芯。
那块糖被抵在唇边的下一瞬藤今今就顺从地张开嘴把它含了进去。
糖果被打湿后很快就用自身的味道侵袭了整个口腔，又似乎不止口腔，连心情都连带着染上了那种味道。
他很喜欢这个牌子的水果糖，有一股清新的果香，甜度适中，口感也很好，既没有香得腻人也不会让人觉得甜得恶心。
池霁淮看着他唇角提起的一点弧度，凑过去把刚刚糖果沾染到那瓣唇上的一点若有似无的甜抿掉，才缓声开口：“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该吃点甜的？”
“嗯。”藤今今很快就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唇边的弧度又大几分。
他拉着池霁淮的手摆弄，只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耳边却又响起有些突兀的询问：“今天为什么哭？”
摆弄的动作顿了一下，藤今今的手指慢吞吞收回来在耳后挠了挠，又不自觉地捏着耳垂揉搓了两下。
嗓子眼连带着鼻腔挤出一点无意义的声音拖着长调，他又支棱着手指在池霁淮的领带上打出溜。
要说光凭涂矜那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还真是不至于把他惹哭的。
只是赶巧了，本来就正难过着，又倒霉地被涂矜纠缠上，看见池霁淮的那一瞬间心里真是觉得委屈死了。
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藤今今没料到他会问，也不好把先前发生的事情直接拿出来跟池霁淮讲，在那里磨叽半天才含糊着说：“我天生就爱哭……”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又把头埋到池霁淮颈侧去，小声补充，“她把我烦哭的。”
生怕池霁淮还要再仔细地问上几句，他闷头抓住了搭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胡乱扔到后腰上，用一些肌肉记忆来转移池霁淮的注意力。
那只手在他的期盼下很快就沿着脊骨的方向缓慢游走起来，藤今今清了清嗓子顺利地转移了话题，“你听说过玖禄珠宝吗？”
搭在后腰的大手动作没停，池霁淮似乎是在脑海里翻找着有没有与这个字眼相关联的记忆，过了好半晌后才轻声回应，“没听过，怎么了？”
藤今今也没对这个回答感到多么意外，自从情绪冷静下来以后他就有些怀疑那些所谓的巧合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玖禄这品牌名没什么奇怪的，同音字又或是谐音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至于关于藤家的那些谈论，毕竟当时附近人也不少，那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得不是多么清楚。
或许是心里的那种期盼让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他以前从未有过离开家这么久且不和家人联络的情况，想念是无可避免的，幸运的话有时候会在梦里相遇，只是太不像真的，也太短暂。
太久没有听到他们的名字，大脑很有可能会做出欺骗性的修改，说不定人家交谈的内容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也有可能。
感觉到撇在一边的脚丫子被人抓住藤今今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答，他的语调基本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轻松，似乎真的只是在和池霁淮闲聊。
“没什么，就是今天听到别人谈起来，觉得那个品牌做得挺好的，就随便问问。”
池霁淮又去搓那片有些泛凉的脚心，慢条斯理地对藤今今提出的问题进行补充。
“我对珠宝没什么了解，但我妈比较感兴趣，如果是比较出色的品牌我应该会听说过，做得很好的话也可能是新兴的牌子。”
“嗯……”藤今今又有些蔫了，他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怀念妈妈做的小甜点。
心里隐隐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想要询问，他一边回忆着小蛋糕的味道一边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藤今今的视角看来，他是认真地按照顺序回忆了一遍细节，然后捕捉到关键的字眼就问出来了。
而从池霁淮的视角来看，藤今今突然又没什么精神，似乎是有些困了，本来软绵绵地趴在自己身上好像都要睡过去了，结果却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虞蓝蓝是谁？”
这道声音显得有些突兀，后背上的那只手倏然顿住。
没过两秒，藤今今就得到了问题的答案，“是虞家的大小姐，虞家和池家常有生意往来，算是关系不错。”
怀里的人没动静，池霁淮把人扶着坐起来，直直地看进那双眼睛，“怎么了？”
“嗯……”藤今今听到他的询问莫名地躲了那视线，指尖捏着池霁淮的外套边缘轻轻摩挲，“也没什么。”
他没指望着用这一句话把事情糊弄过去，顿了两秒就自觉又开口补充完整，“就是涂矜说你们俩黏在一起聊天很开心，然后两家人关系好，你对她很特别什么之类的……”
这话刚出口就有些含糊，在对面那道目光中的探究下就变得愈发不清不楚了。
藤今今不知道自己这没来由的心虚是怎么回事，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就像是没骨头了一样软绵绵地倒下去，就在即将成功把脸藏起来的前一瞬又被人捏住腰坐直了身子。
目光也被那双黑眸强势地捕捉到。
脸颊上的肉被人捏得嘟起来一点，气氛似乎有些微妙，藤今今实在是想要逃离池霁淮的眼神凝视抓紧时间把头藏起来，只得再次主动开口打破这种诡异的安静。
眼神飘忽着努力跑到别处，声音也很小，“我可没信……”
下一秒脸就被松开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唇瓣上温柔的啄吻逐渐加深，嘴唇的颜色也越发艳丽起来。
周身的空气逐渐升温，藤今今被放开的时候柔软的声音里有些轻微的抖动，“干嘛……”
话音消散的前一瞬视线就落到那张漂亮的薄唇上，两人之间的缝隙中飘出一点模糊的字句，“我的糖……”
唇上又落下一个吻，等到藤今今的呼吸逐渐顺畅以后，抚在后腰上的那只手就突然使力，两个人随之紧紧贴到了一起。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耳边就传来池霁淮低低的声音。
车内有一时片刻的安静，只间或有些细微的声音响起，时强时弱，是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响度。
“真的？!”
藤今今显然是已经忘记自己在车上，激动之下噌地就从池霁淮身上站了起来，直到脑袋嘭地撞到车顶上才重新跌坐回来。
他苦着脸抱住后脑勺，眼角漾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疼。”
那双黑眸中有些无奈的笑意，池霁淮也伸出手来帮着一起揉，一边又轻声和他说了些什么。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藤今今老实下来了，安分以后困意就逐渐上涌。
车内又恢复了宁静，就在池霁淮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时，颈边却蓦地传来小声的嘀咕，“好像还是有点疼……我会变笨吗？”
池霁淮落在他后背的手又挪到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上去，声音也温柔，“不会的。”
“哦……那就好。”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心里堆积的事情一件件落实下来后藤今今很快就陷入迷迷糊糊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