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5、买新衣
秦镇也叫秦渡，位于户县与长安交界，中间一条沣河把两县自然隔开，与长安隔河相望，河东为长安，河西为户县。享誉全国的秦镇米皮便是出自此处。长安堡的老一辈人却对秦渡情有独钟，旧时逛集购物卖货或是置办年货除了县城韦曲，秦渡便是不二之选，好多老一辈的老人甚至更喜欢货品齐全物美价廉的秦渡作为购买农副产品、日常零碎的主要地方。六七十年代，河东长安县的好多人都把家里富余攒下的麸子用口袋背着徒步或者用独轮车推上赶往秦镇去换一些现钱，再逛一下秦渡买些零碎。改革开放以后，与秦渡较近的长安县临方大圆的人们把收来的麸子、稻糠、包谷皮，用自行车驮着；用架子车拉着纷纷赶往秦渡去售卖。到后来，韦曲集市买不到的老东西人们便去秦镇寻找，那里保留了很多以前手工传统工艺制作的东西，如竹笊篱、木甑壁、木勺等……
李龙和李飞逛遍了几条处处人山人海、人声喧哗的秦镇老街，跟随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接踵摩肩噪杂的人群慢慢挤过一条条狭窄的街道。
李飞车上说是啥也不买，但见了好多耍活子还是走不动，忍不住买了一堆，在旱烟摊上给他爷买了一些上好的旱烟丝，又精心为柳月挑选了一件漂亮的围巾。李龙在集市上一个卖磁带的摊子上给父亲老五挑选了一些戏曲磁带，父亲老五虽然以前爱听戏，但家里的戏曲磁带却真的没有多少，父亲以前也舍不得买，他便给父亲买了张建民的《斩单童》、任哲中的《周仁回府》、又买了陈仁义的《下河东》等一大堆磁带，他知道这些都是父亲的最爱。他又给母亲淑珍买了一双里边有长毛的棉鞋，他看见母亲站在油饼摊跟前炸油饼时那双自制的棉窝窝已经很破旧，经常冻得忍不住在地上跺脚，有时冻得厉害了，就把鞋紧贴在炸油饼的炉子上烤，棉窝窝上被母亲不小心都烧出几个破洞。他在李飞给柳月精心挑选围巾的时候，他给大姐玲玲也买了一条。李飞当时好奇的问他：“给谁买，冯倩？”他却说：“我姐，你以为只有你的柳月好看配漂亮围巾，在我眼里，我姐才是长安堡最好看的女子。”李飞却笑着告诉李龙，玲玲姐当然是好看，但在他心里柳月是最漂亮的。李龙便一脚踢开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给大姐玲玲也买了一条。最后他也只剩下四十多块钱，他感觉买棉衣的钱估计是不够了。
他和李飞逛了好多摊子，一看不是质量不行，就是价格太高。最后，俩人来到一家店铺里边，他看上了一件棉衣，一问价格，老板告诉他一百二。他一听只摇头，他心想就是按照母亲的说法连腰砍，那也得五六十呢，便转身要走，但被老板缠住告诉他要是看上价格可以便宜。他连听也不想听，还是转身要走。老板便告诉他马上过年了，自己也不想囤货，卖一件是一件，实心要八十。他直摇头，老板又说按进价六十，他还是要走，告诉老板自己身上的钱不够了。老板问他有多钱，他就说只剩下四十。老板咬了半天牙后跟他说，别给旁人说，折本卖给你了。他付钱的时候，李飞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零钱，从里边只取出三十五，告诉老板：“你总得给俺俩留几块钱，来秦镇一块五的米皮总得让吃一下，回家两块五的路费你也得给俺们留出来。”老板把已经叠好装好的衣服又扯了回去，告诉俩人实在不行，李飞却一把夺过衣服。“给你再加一块，三十六。”拿着衣服和李龙出了店铺，老板也只能拿着手里的零钱无奈摇头看着二人离去。
他俩最后又去找了一家秦镇米皮老店去品尝了发源地最正宗的米皮，之后才拿着一大堆东西坐上返程的车。
油饼摊收摊之后，淑珍母女二人简单吃了一点午饭之后，李玲也在她的催促下和对门秀兰家的大女子燕燕去了县城买衣服。淑珍便一个人在家里开始慢慢收拾房子，打扫卫生。她把围裙包在头上，用长扫帚开始扫房子外墙上的灰。
这时，隔壁的狗娃子和英琴用铁锨把抬着一个担笼过来了。淑珍一看是满满一担笼红苕和萝卜。
英琴说：“嫂子，知道你们今年也顾不上种，这青萝卜过几天你要包包子，三十黑里包饺子都要用。这红苕过几天你蒸碗子垫碗子也要用，你看还缺啥不？”
淑珍说：“不要了，啥都有呢。前阵子你给的萝卜樱子窝了一大缸浆水菜，用雪里蕻腌了一大坛子腌菜。再过两天去韦曲把过年的菜、干果，水果再一买，也都够了。”
狗娃子说：“那你看还有啥活需要我给你搭手不？”
淑珍说：“不用哩，现在都简单了，以前打摭屋还讲究的用白土或者电石粉把外墙再重新刷一遍，现在扫一下就行了。像你们今年刚盖的二层楼房，外边都是砖墙清水墙收拾更简单。”
狗娃子说：“哎！再甭提了，给这俩光葫芦今年一下盖了两院子房，明年俩媳妇儿都要娶，这把俺俩老的怂核儿都能挣出来，虽说把房盖好了，这边收拾的还差不多，那边新庄子还都没粉刷，围墙垒了，大门都没安，这会儿门楼子底下还用木杠子撑着。”
淑珍说：“你俩确实増着呢，一回把两院子房都摞起哩，那你当时经济紧张，不行就给新庄子先盖两间平房。”
狗娃子说：“哎，你想这咋盖呢？弟兄俩，你说把谁到时候分过去都有意见，最后没办法，还在亲戚乡党跟前错腾了一些，咬牙把房盖哩。”
淑珍说：“房只要盖起了，到时一收拾，给把媳妇儿娶了让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那你到时准备把谁分出去？”
英琴说：“一般都是把老大分出去，老碎搁到屋里跟老人一起过。俺那俩光葫芦，老大振山乖，听话，性子绵，在人跟前有心。老二振海性子烈蹶，一天私心还大。老大一天回来挣了钱了，不用问就把钱给他爸交了，老二一天把挣的钱胡逑花。你一问，你跟你哥同时打工，你挣下的钱呢？振海就说，俺现在也都大了，外头跟人交往应酬抽烟谝闲传啥都要花钱。你问的紧了，人家就说反正花完了，没有哩。老大偷偷给俺俩说，老二都把钱攒着。你看这娃私心大不？明年给俩把媳妇儿一娶，我让他私心大，我就把他老二振海分出去，俺老两口就跟老大振山过，他老二娶了媳妇儿，他俩的日子自己过，爱批咋咋去，我跟狗娃子也不要他一分钱。”
淑珍笑着说：“哎，娃们家这一个儿女一条心，那性子都是天生的，这弟兄俩你看是双胞胎，这俩从小也都不一样，我也觉得你老大振山乖。”
几人说话间，李龙提着在秦镇买回的东西已经进了院门。
李龙一进院门就高兴的招呼到：“狗娃叔！英琴婶！”
俩人一见他回来了，都好奇的询问买了啥。
英琴问道：“黑蛋，那你去秦镇都买的啥好东西，让婶看一下？”
李龙便把装东西的塑料袋放到院里石桌上打开让众人看，并说道：“也没买啥，给俺爸买了几盒听戏的磁带，给俺妈买了一双棉鞋。”
淑珍并没有围过去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听到儿子黑蛋居然给自己买了一双棉鞋，心里还是震颤了一下，她明白早上只给了儿子给自己买衣服的钱，平时给的零花钱他也估计早在学校花完，儿子黑蛋身上并没有钱，她也不禁好奇凑了过去。
英琴早已把那双棉鞋拿在手上端详：“嫂子，你看黑蛋给你买这棉窝窝还好看，你这黑蛋还是有心。我那俩光葫芦还从来都没给我买过个柴棒棒，俩一回来都是空手吆鸭子。这窝窝里这长毛毛摸着都暖和。”把隔壁的英琴看的一脸羡慕，心想人家的娃咋就那么懂事。
淑珍一把接过棉鞋对李龙说：“谁倒让你给我买啥，我给你钱让你买衣裳去了，你倒哪儿有钱给我买棉鞋，你买的衣裳呢？让我看看！”淑珍把棉鞋拿在手里，她虽然嘴上责怪，但心里还是暖暖的，她感觉儿子长大了知道心疼自己了。
李龙便把买回来的棉衣从包装袋里取出来，又脱掉自己身上的旧棉衣，套在身上让众人看。“妈，你看好着没？”
淑珍和英琴都看着李龙新买的衣服套在身上一下精神许多，英琴忍不住夸赞道：“好看！你看黑蛋新衣裳一穿咋像变了一个人，这长得排畅的，模样俊俏，个子又大，这到时候娶媳妇儿是一点都不用愁。你再看我喔俩光葫芦，长得跟他爸一个势，梆子撒（头），南北吊，前奔颅后马勺，订个媳妇儿几忙订不下，你看这回订下这俩媳妇儿，一个个子低，一个满脸蚰蜒屎……”
拿着几盒戏曲磁带专心翻看的狗娃子听见媳妇嘴不把门的胡咧咧，忍不住的大声责怪道：“你那批嘴长的一天胡囔囔啥！这话要是传到人家亲家和儿媳妇耳朵里，你看人家把你熏死不！”
英琴也感觉一下说的有点多了，涨红了脸。淑珍和李龙也赶快来打圆场。李龙看狗娃子把手里的戏带爱不释手，便对狗娃子说：“狗娃叔，你要喜欢，挑两盒先拿回去听。”
狗娃子高兴的拿了一盒《下河东》，一盒《斩李广》，拿着铁锨提上担笼走了，英琴也红着脸跟着狗娃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