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秋在路上奔跑。
“沈少爷,醒醒吧,你要不是沈会长的孩子,谁理你啊?”
“我承认你是长得很帅,但要给我选的话,我更愿意选你父亲。”
“我十六岁就被卖到红灯区了,你一个活在父母羽翼之下没经历过风雨的温室娇花,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啊?”
任凭他跑得再快,薇薇安犀利又薄情的言语还是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在医院时,他的确察觉到薇薇安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可实际发生在眼前,还是会难过。
沈知秋想像偶像剧那样跑到洛家,可考虑到实际距离,还是决定打一个车。
他喘着粗气在街口停下。
前方正好有一个出租车亮起空车牌,扬起手刚要拦下,身后突然响起温柔的问声。
“绯夜?”
绯...夜?
好熟悉的两个字,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沈知秋没有选择回头,或许对方不是叫自己呢?
不过一阵局促的脚步声过后,声音的主人似乎真的来到了他身后。
“是你么?绯夜?”
还真是在叫自己,沈知秋怔然转身,未见其人,面前便飘过一道带着沁人茉莉花香的轻纱,拂过他面颊。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头被纱巾蒙住的女人抱住了他。
“绯夜,我终于找到你了。”
女人都声音惊喜又悲伤,听得沈知秋愈发疑惑。
他拧起眉头,在女人以为他也认出自己的激动中,缓缓开口:
“不你谁啊?”
沈知秋将女人推开。
她这打扮让他突然想起最近报纸说首都来了批外地人贩子,专门先跟人套近乎,然后趁其不备迷晕带走。
现在已经好几人失踪,吸血鬼连环杀人告破之后,这个诱拐案成了最新的重点侦查案件。
官方一直呼吁民众警惕陌生人攀谈。
“靠。”想到刚刚那阵花香,沈知秋赶紧用手捂住口鼻。
识破薇薇安的虚情假意后,他从此对温柔且爱穿白色裙子的女人ptSd。
为了以防万一,沈知秋向后退了一大步才道:“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绯夜。”
说完他换了个地方打车,女人却再次跟了过来。
她的头被纱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窥见那一对明亮空灵,却挂着泪光的眸子。
“绯夜,你不认识我了。”
“不是小姐,我都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上哪认识你去啊?”
“果然,你不认识我了。”细微的哭声从纱巾传来。
“我天,还好我不认识你。”沈知秋怀疑这个女人精神有问题。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他再次换了地方,又失恋又被疑似人贩子的女人当街认亲,拦车的时候都忘记了换手。
见到他手上的红丝带,女人脆弱的双眸讶然挑起。
“绯夜,你怎么会跟吸血鬼缔结这个?”
她难以置信地想要靠近,一辆黑色轿车却比她先停在了沈知秋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约西亚标准又礼貌的笑脸:“沈少爷,您是要去洛家么?”
洛家?
女人眸中多了一丝畏惧,她下意识将面纱向上拉了拉。
“是的。”沈知秋说:“刚刚这里有个疯女人一个劲缠着我,请问你们能让我搭个顺风车吗?”
约西亚向后看了看,洛酒正戴着眼罩躺在后座呼呼大睡,于是说:“很抱歉,夫人正在休息。”
夫,夫人?洛酒也在!
女人慌忙躲在路灯背面,她眷恋不舍地看了沈知秋一眼,最终匆匆离开。
“至于您说的女人......”约西亚把头伸向窗外,可女人已经走远,他只看到一抹泯然于众的白色背影。
“我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女人啊。”
“怎么可能,她刚刚还在这里,还把我认成了.....欸?人呢?”
沈知秋一回头,发现的确如约西亚所说。
再把头转过来,约西亚也走了。
“......都不打算载我刚刚干嘛要停啊。”
车内,洛酒睡得并不是很沉,感应到外面有响动,懒散地把眼罩拉下来一点,惺忪睡眼微眯,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夫人,只是一个想要拦车的乞讨罢了。”约西亚气定神闲地开着车。
洛酒哦了一声,躺下继续睡。
她是真的困。
吸血鬼来到陆地500年,大部分血族的作息已经跟人类一样,只有极少数纯血种还保持着日夜颠倒的习性。
约西亚将车开到洛家古宅,古宅外面是一面高墙,上面种着白色蔷薇,洛家的仆人们正爬着梯子在上面修修剪剪。
为了即将召开的星之舞会,按执事先生的要求,他们要在当天新开的花苞中,挑出最繁盛的留起来备用。
约西亚抱着熟睡的洛酒来到地下一层,穿过阴暗无光的长廊,尽头是一扇雕刻着恶魔和地狱之火的门。
他腾出一只手将门推开,这是一个极为空旷的房间,绘着血族图腾的墙面镶嵌着山羊烛台,正中央摆着一个透明的水晶棺材,里面铺着洁白的蔷薇花。
约西亚将洛酒放在花上,她柔软的肢体与蔷薇花摩擦出细微又好听的声音。
“夫人今天一定累了吧。”蔷薇花的香气在二人之间萦绕,约西亚并没有离开,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洛酒光洁的额头开始,静静划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落到她殷红的唇上。
眼底萌生出的欲望,就像是被烛光驱散,却又再次蠢蠢欲动的黑暗。
此刻的洛酒,宛如一具失去生命的美丽躯壳。
他知道,夫人又在做那个梦了。
“您今天,真是让我不开心了好多次呢。”
指尖在洛酒天鹅颈上兜兜绕绕,最终还是没有掐住。
约西亚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好梦,夫人。”
合上棺盖,转身离开。
静寂的长廊再次回荡起脚步声。
只是似乎他的嘱咐并没有奏效,洛酒垂起的羽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她又回到了那个漫天蔷薇的白色婚礼,当着神父的面宣誓并喝下那杯象征着忠贞不渝的葡萄酒后,突然出现好多猎人,拿着银弩,把她的朋友射杀了。
而那个人在她的葡萄酒里下了毒。
再一睁眼,她手脚被捆,出现在礼堂的地下室。
“阿酒肯为我喝下葡萄酒,我很感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吸血鬼享用只有人类才能享用的食物,我会这么反胃。”
“阿酒真傻,你们血族杀了我们这么多同胞,我怎么会爱你呢?”
“惜月她...从小就站不起来,听西方的医生说,移植纯血种吸血鬼的膝盖骨,或许会有希望。”
知道他要干什么,她哭着哀求他不要。
那个人拿出一对荆棘镣铐,对她微笑。
“如果是阿酒的话,即使不打麻药也没有关系,对吗?”
“只要把阿酒锁住,人类就会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
手术刀折射着油灯的细芒。
从礼堂吹出的白色蔷薇雨,逐渐染上了血的颜色。
她满身是血,爬下手术台。
支离破碎的梦境中,忽然走来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
她踮着脚,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
“嘻嘻,阿酒姐姐的膝盖骨,很适合我哦。”
哗啦——
梦境彻底成为碎片。
洛酒睁开眼睛,身下蔷薇瞬间枯萎。
她感应到了,那个正用她膝盖骨走路的女人。
现在就在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