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很快到来。
为了这一天白天的行程，洛酒特地调整作息，把睡眠时间改到晚上。
她隔窗看着外面那巍峨的高墙，墙上爬满了白色蔷薇，洛家的仆人还如往常，架着梯子在上面收集当天开得最好的蔷薇花。
便喃喃自语道：“原来洛家白天也是这样生机勃勃啊。”
可惜她几乎很少在白天醒来，偶尔醒来也是因为有事，都没怎么好好在白天欣赏过自己的庄园。
洛酒忍不住伸手去触这阳光，刺眼的光下，她苍白的皮肤薄如蝉翼，甚至能看见包裹皮肤之下的暗红色血管。
“夫人。”约西亚为她别上一个白色面纱，“外面的紫外线很强，这样可以适度为您避免一些紫外线带来的伤害。”
光线顿时弱了许多，洛酒隔着面纱眨了眨眼，“这样恐怕别人也会很容易认出我是血族吧？”
“您即使不戴面纱，也会有很多人认出你。”
“那就更不需要这个了。”洛酒摘下面纱，直面阳光，“这样好的阳光，凭什么只能人类拥有？血族也应该拥有。”
“不知道是不是夫人与孩子们相处惯了的缘故，感觉夫人也变得孩子气了呢。”
约西亚为她打理摘面纱时乱掉的头发，语气不知不觉间变得宠溺：“那夫人是否也打算以后都夜间入睡了呢？”
洛酒傲娇地扬着头，“暂定是这样。”
约西亚笑意更深，“夫人，孤儿院孩子还在等你呢。”
“走吧。”
约西亚熟练将车开出去，去孤儿院的路线会路过太阳教会，洛酒在教会附近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车停，洛酒从车窗探出头来：“神父，好巧啊。”
“教母怎么有心情白天出门了？”
牧时宴夹着太阳经，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挂着黑框眼镜，身上是宽大的黑色修士服，脖颈戴着一条银色的太阳图腾项链。
周三也是太阳教会每周聚会的日子，现在聚会结束，他正准备开那辆专门买的二手车回他专门买的二手居民楼。
“神父，你这么打扮倒真有点像神父。”洛酒眼睛一亮。
牧时宴失笑，“教母，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是神父。”
“而且...”他亦是看了看洛酒，眼底划过一丝极其隐匿的惊艳。
“教母今天的打扮，倒不像教母。”
洛酒：“那我像什么？”
她每天的妆造都是约西亚一手设计，实在是人老了，除对闪闪发光的首饰感兴趣，感觉自己无论穿什么都是老黄瓜刷绿漆。
牧时宴唇角上扬：“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如果那天她是用这种造型来勾引他，说不定就成了。
洛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牧神父好眼力。”
约西亚由衷赞叹牧时宴的眼光，五百年以来，终于有人Get到他的妆造。
于是话匣子源源不断地打开。
“今天为了符合聚会的气氛，我特地为夫人选择了一套暖黄色丝绸对襟长裙。”
“袖口和裙摆是采用的是荷叶边设计，缀在领口蕾丝绳结上的可不是廉价锆石，而是2.5克拉的黄碧玺。”
“就连妆容我也有讲究，红唇改为偏粉色的唇蜜，摒弃烟熏色眼影，而采用偏暖调的橘，淡淡扫过眼窝，完美中和夫人五官自带的凌厉，清丽且脱俗。”
约西亚非常欣喜，因为终于能有人精准描绘他在夫人的妆造中所应用的设计美学。
“本次妆造的全部灵感源自我初次与夫人相见时的场景。”
隔着深坑，她半掩在碎发中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一点都不死气沉沉，实在留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
洛酒与牧时宴同时沉默了。
几人头顶好像有乌鸦飞过。
“......”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跟你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洛酒神情怪异，神明的记性还真是好，她都有点忘了自己当时啥样了。
约西亚：“夫人，储存这点记忆对于我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五百年之于他永恒无尽的生命，实在短暂。
“那夫人先跟您的执事聊，我先走了。”
牧时宴想结束跟这俩精神病的交谈。
“神父等等。”
洛酒叫住他。
牧时宴回身：“教母还有其他事？”
“今天不只是太阳教聚会，我的孤儿院也要开办一场聚会，不知神父可有兴趣参加？”洛酒向他发出邀约。
牧时宴想了一下， 还是决定婉拒：“算了，教母，我家中有事，我妻子还等着我回家。”
“妻，子，等，你，回，家？”
洛酒故意提高音量。
牧时宴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好前面来了两名太阳教的信徒。
洛酒见机立即扬声喊：“来人呀，你们神父离......”
牧时宴瞬间上车。
“教母，咱们最好快点，我赶时间。”他故作云淡风轻地看了看手表，其实心里气得要死。
果然即便换了身行头，这女人骨子里还是吸血鬼天生的卑鄙无耻。
洛酒眉眼里既是意又有好奇，“神父，天天活在人设里不能做自己，有意思吗？”
牧时宴面无表情：“这个问题太私人，恐怕我无法回答你。”
“哎。”洛酒自顾自地叹气，“你们人类活得就是累，不像我，想犯法就犯法，想杀人就杀人。”
牧时宴：......
“神父别介意，我们夫人自在惯了。”
约西亚出来圆场。
让牧时宴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执事居然也是一副自豪的语气！
这是值得自豪的事吗？！！！
车子在牧时宴的怀疑人生中开到孤儿院。
还没开进孤儿院那扇巨大的铁门，洛酒便看见宽阔的草坪上，那些曾经围着她叫她吸血鬼妈妈的孩子，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大人，正热火朝天地准备露天烧烤。
与记忆里他们矮矮小小的样子重叠，洛酒一时竟有些许恍惚，好像她就只是睡了几晚，这些孩子就这么大了。
“没办法的，夫人，人类的生长和衰老速度，总是这样惊人。”
约西亚看出洛酒的失神，于是感慨，“然后有一天，他们的样子会变得比夫人老，最后被死神渡往冥河，等待下一世轮回。”
就像沈会长和死去的李神父那样。
洛酒意味深长地叹气，“所以啊，如果对寿命没自己长的生物产生感情，是件很残忍的事呢。”
约西亚瞳孔微微一沉，随后牵起一抹无奈的笑。
“是呢。”
这同样也是件，
让神明也很苦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