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枝的手停在半空，也没有尴尬，只是笑笑，又把他拉过来。
“放心，我不会打你，只是看你脸脏了，给你擦擦。”
那是段兴邦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柔软的手，还有她手里的帕子。
很香。
带着香膏的味道。
湘湘局促地站在门口，也不敢进去。
沈枝枝招呼着她进来她才敢进进去，当她掀起孩子的衣袖，看见她手臂上的伤痕时，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段榆景的脸色更是极差无比。
看着自家孩子被后妈这般磋磨，想来没几个人能做到面不改色。
“她经常这样打你们吗？”
“没、没有，都是我们自己不小心弄的。”湘湘不敢说实话。
之前在学校里跟老师说，老师向上面反映了，后来妈妈知道了，差点把他们俩打个半死，从那以后，湘湘再也不敢说了。
“湘湘别怕，我来是想问问你们，想不想继续读书。”
湘湘看了眼兴邦，先是点头，后又疯狂摇头。
沈枝枝叹了口气，看来李春兰打孩子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孩子现在连实话都不肯说了。
虽然知道这个年代有很多的局限性，即便无法同他们产生共鸣，沈枝枝也想拉他们一把。
“湘湘，现在省城有寄宿学校，如果你想读，可以不回家，住在学校里。”
“真、真的吗？”湘湘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她已经辍学在家很久了，不然都快初中毕业了。
但现在她才刚把小学读完就一直在家里，就算是再读，学习肯定也跟不上了。
来的路上段榆景就说了，他在省城那边有点关系，如果孩子想读的话，可以把孩子送进省城的寄宿学校里。
他那边有熟人照看着，总归不会叫孩子吃苦的。
“读读读，读什么读，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以后还不照样是要嫁人的。”
还没等沈枝枝说话，门口就传来了李春兰气急败坏的声音。
“死丫头，家里来人了也不知道跟我说，咋地，你要上天是不是！”
李春兰一进来就拿起鸡毛掸子要往湘湘身上招呼。
“你打一下试试！”
段榆景立马把孩子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段湘湘吓得浑身发抖，眼神里也都是恐惧。
但沈枝枝注意到了段兴邦看向李春兰的眼神。
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和凶狠。
像是随时都能扑上去，一口咬断李春兰的脖子似的。
那眼神让人心惊肉跳，浑身发寒。
“我们来，是要带两个孩子去读书的，湘湘，带兴邦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去奶奶家！”
段榆景是看不下去了，他在这里李春兰都敢对孩子动手，那他一会儿要是走了，俩孩子还能有好果子吃？
“段榆景，我是他们的妈，你凭啥带他们走！”李春兰立马就不乐意了。
段湘湘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十五就能嫁人了，他这会儿要是把人带走了，明年她还怎么赚一笔彩礼钱。
“大伯母，您也不是他们亲妈，是后进门的，这事儿您要是不肯，我们就去请大队长，让大家来说道说道，您让俩孩子不去读书，在家帮着干活，还有孩子身上的伤。”
“可以带着孩子去城里做鉴定，告你个虐待儿童的罪，让你去牢里关着，咱都是一家人，你也不希望事情闹太难看了吧？”
沈枝枝这话三分真七分假，主要就是为了骗骗李春兰这种不懂法的人。
她是不了解这个年代的法律的，但现代的法律体系已经很完善的，虐待儿童是罪，不让孩子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也是罪。
李春兰两条都占了。
“你、你少吓唬我！”李春兰这会儿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可没听说过打自己孩子还要坐牢的，我是他们的妈，我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法律还能管我不成！”
李春兰继续梗着脖子大声说着 。
要不说这里足够落后，知识过于匮乏，人人皆文盲加法盲，对法律的底线也仅仅停留在杀人犯法这个层面。
“你要是不信，咱们这就去请大队长来，要么你就去问问赵知青，虐待儿童到底犯不犯法！”
“况且，这两个孩子你也从来都没当成是亲生的，你不让他们上学，去接受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这也是在犯法！”
沈枝枝掷地有声的说着。
一旁的段榆景看向她，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泛着奇异的光芒。
仿佛此刻的她，身上多了一层柔和却十分坚韧的光。
“湘湘，去收拾东西！”沈枝枝十分强硬地说着。
李春兰根本不敢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俩孩子走了。
等到段家老大段运昌一回来，李春兰就又哭又闹，非说是沈枝枝抢走了两个孩子。
段运昌坐在堂屋里吸旱烟，吧嗒吧嗒的声音传了出来。
“行了！”
段运昌抽完了烟才说：“湘湘和兴邦是去了他奶家，你不用搁我这儿告状，我一早就知道了。”
李春兰瞪大了眼睛。
什么？
肯定是沈枝枝那贱蹄子干的。
“妈，这都几点了，我都快饿死了，你咋还没做饭啊！”
还没等李春兰说话，厨房那边就传来了李春兰亲儿子段军军不满的声音，段军军今年九岁，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小霸王。
也是自李春兰嫁过来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一个儿子，自然是当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心里。
从来都舍不得打骂，胖墩墩的一坨，手上的肉就跟轮胎似的，一节一节的。
看上去十分喜感，脸上的肉更是胖到了连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了，后脑勺还留着一绺小辫儿。
“你看，沈枝枝现在把那俩孩子带走了，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我不管，你明儿要是不把俩孩子给我整回来，我就带着军军回娘家去！”
李春兰哪里做过饭，从来都是让两个孩子做。
且每次等他们吃完了，才有两个孩子的份儿，段军军饭量大，几乎每次都没剩多少，家里的吃食都被李春兰藏了起来。
俩孩子饿肚子都是常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