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那种压抑的氛围中，昼沿着林间杂草丛生的小路不断前行，越往里走，雾气就愈发浓郁，走到后面时，昼甚至无法看清一米之外的场景。
昼也终于不耐烦起来，找了一棵比较粗壮的树径直爬上去，一直站到了树顶。
树顶的视野稍稍良好了一些，但也是十米开外人畜不分的程度，昼环视四周，找到更高的树一直向上，并不断重复，直到眼前豁然开朗才算结束。
站在树顶看着下方的一片雾海，昼很快就锁定了一处凹陷下去的雾气，他迅速动身赶过去，果然来到了一处雾气浅淡的空地。
但说是空地并不严谨，因为那上面有着用白骨建成的房子，一眼看过去无法数清的颅骨装点着墙体、屋顶。
各色的发丝铺就在那挂着婴儿骸骨的门前，成为柔软又不失蓬松的门垫。
大门两侧的地面上则是生长着扭曲的灌木，若是细看，还能看见那灌木中衣着破烂，逐渐腐烂的尸体。
尸体形态同样扭曲不已，但若是细看枝条的断痕，便能看出主人临死前的痛苦挣扎。
而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三天。
昼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他甚至还从其中一具尸体的左手上，发现了自己手作的，给隐们还礼用的平安扣。
昼停下步伐，看着那被从眼眶与嘴巴生长而出的枝条掩盖的面孔，声音温和，“抱歉啊，我的祝福好像有点儿没用……不过别怕，再忍一下，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说话的声音终于惊动了此地的主人，白骨的大门被人拉开，眼中刻有文字的鬼从中走出。
那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鬼有着明显的美人尖，耳朵上带着金色的装饰，面上三道十字疤痕成等边分布，一双上吊眼此时正满是打量地看向昼，丝毫不掩饰其中的警惕与恶意。
但昼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他身后，紧跟着他走出来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鬼杀队队服，黑发青目，皮肤惨白，脸上有黑色的虎纹，手上与颈间有着苍蓝色的勾玉饰品，但最刺目的，还是他嘴边那一抹鲜红的血迹。
眼中有着数字的鬼咧开嘴，“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不过也太愚蠢了吧？这片森林可都是在我的——”
“你吃人了？”昼缓步上前，双眼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盯着那面上生有虎纹的鬼，最后停在两只鬼的面前，“回答我……稻玉狯岳。”
被无视的十二鬼月“居然敢无视本大爷，你知道——”
轰！
稻玉狯岳眼睁睁看着那十二鬼月化作一大片飞散的肉沫，均匀地铺在了门框，地板，还有外面的草坪上，那些血肉蠕动着想要聚集到一起，但最后只是无力地化作灰烬。
“回答我。”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稻玉狯岳满眼惊恐地看向面前表情冷肃的人，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会死，会死，绝对会死！】稻玉狯岳瞳孔缩成一线，【我明明为了活下去都做到这一步了！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我可以解释的，请让我解释！”
昼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人，深吸一口气又再度呼出，“……说吧。”
“我其实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会死掉！”稻玉狯岳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我虽然变成了鬼，但我还是鬼杀队的剑士！我还可以为了鬼杀队战斗！
我这几天已经成功从刚才那只下弦鬼口中套出了情报，我——”
“所以，你吃人了吗？”
听着这冰冷的声音，稻玉狯岳不由得抬起头，他看着神色冰冷的昼，落下泪来，“我也不想的，我已经很努力地战斗了啊，我想活下去难道也有错吗？而且这一切都是那只鬼强迫我的啊！我根本没办法反抗他啊！”
昼伸手捏住日轮刀的刀鞘，“所以……吃过了啊。”
“我没杀人啊！求求您，求求您了，”稻玉狯岳膝行上前，抓住昼的另一只手，“我死了师傅一定会很伤心的，求您饶过我吧！我以后一定会克制住自己的！我还可以为鬼杀队战斗的！”
“很害怕吧？”昼蹲下来，面色平静地看着稻玉狯岳，“血肉和思想一点点变得扭曲，看着同伴被痛苦地折磨致死，自己也对着曾经的同类产生食欲……这些都让你很害怕吧？”
“诶？嗯，嗯！是啊，实在是太可怕了！”稻玉狯岳低下头，避免昼看见自己眼中的喜意，“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我其实也不想伤害其他人的！”
他才不在乎别人死不死，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好，无论多么屈辱，多么艰难，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只要能活下去，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所以现在怎样都好，不管是利用对方怜悯，还是无视同伴的死亡，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只要活下去——
稻玉狯岳看着自己开始结晶的手臂，整只鬼都呆愣在原地。
血肉结晶化的痛苦让他痛的浑身颤抖，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只能看着昼抽出手，笑意温和地看着他，“不过现在不用怕了，我会帮你解脱的。”
“不，不，为什么？”稻玉狯岳神色慌乱，声音中透出惊恐，“你不是说了要放过我了吗？！而且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啊，只是用了血鬼术而已。”
【用了血鬼术……而已？】稻玉狯岳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鬼？”
昼依旧笑的温和，“嗯，是哦。”
稻玉狯岳的表情狰狞起来，“那你不是更应该放过我了吗！我们都是鬼啊！同类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我这不是在帮你解脱吗？”昼看着青色的结晶从稻玉狯岳的指尖一点点向着他的全身蔓延，明明笑着，语气却格外冰冷，“我可特意选了能留下全尸的方式，还不够温柔吗？”
“你这是在见死不救！不，这是谋杀！”稻玉狯岳神情愈发癫狂，“我也是鬼杀队的剑士！你身为柱居然要这样害死我吗！你——”
“那为什么要成为鬼呢？”
“都说了我如果不成为鬼就会死啊！谁会想死啊！不管谁都会选择活下去吧！”
昼笑起来，一开始还只是轻笑，但却越笑越大声，到最后，他甚至笑出了眼泪，“哎呀，真是让我开心到了……
呐，稻玉狯岳，你好好抬头看看这满园扭曲的尸骨，做出这种选择的，不是只有你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