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江，以战国时期的秦旧都武宁为名，自大陆西部第一大州江州为起点，绵延千万里，贯穿神州的中南部地区。后经始皇帝下令开凿扩展，末端汇入东海，终成横跨神州东西两方的神州第一河。
丹州北部，武宁江上。
一艘巨大的游船缓缓随江而行。
熙熙攘攘的乘客在甲板上涌动，人声嘈杂鼎沸。
在一处略微人少的角落，一名身着黑衣的黑发男子四处张望着。
“汇报部门……我已经成功登船，距离目的地还有四天的行程。”
他对着自己手上的一枚黑金戒指发声，戒指也微微亮起白光。
不一会，戒指那一头传来了答复。
“分部收到，请执行官萧山再复述此行任务目标。”
“去往大陆东部穆州，展开调查，目标……”
“暨天令使——苏筱。”
“很好，务必注意隐蔽，沿途人族修炼世家众多，一旦有变，首要保证情报不会外泄。”
“明白。”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随后戒指上的淡光消散。
萧山习惯性的再度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匆匆走进船舱。
他找到一处空位，急忙坐下。
这种依靠灵力的远程通讯，十分容易被人族修炼世家在大陆各地建立的灵力监察寮给捕捉到，他也只敢在这样人群聚集的地方短暂的使用。
不过应该没有被发现，接下来只要保持正常的行动，安心等到这艘船抵达穆州便好。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他的前方走来一名男子。
男子身高八尺有余，一头银灰色短发，五官硬朗，面容英俊，眉目之间英气逼人。
即使隔着宽松的外袍，萧山也明显的看出了袍下那被贴身内衣束缚住的饱满肌肉，男子的体格明显不是普通人该具有的。
他安然坐在萧山面前，不过目光却没有放在萧山之上。
萧山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人不简单，自己有麻烦了。
他不敢使用灵力探查面前来者的实力——一来如果对方比自己强大，这毫无意义。二来如果自己判断有误，对方对自己并无想法，这一举动就是单纯的暴露自己了。
男子随意懒散的靠在躺椅之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戏台上。
萧山竭力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不想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外在的异常。
戏台上的节目已经临近高潮，周围的看客们安静的看着精彩的表演。
萧山自是不懂人族的戏曲风采所在，只觉得吵闹无比，他想起身，却又不知道为何不敢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这是恐惧吗？
他想着，全身以难以察觉的幅度抖动着。
“戏……还未结束。”
男子突然开口，雄浑的声音一瞬间涌入萧山耳中。
萧山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远古的战场，刺面的利风呼啸而来，将自己团团包围。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像触电一样失去了知觉，无法动弹分毫。
他看着灰发男子，对方那双乌黑的眼睛却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前辈……”萧山看不出对方的实力，但自己好歹也是一次觉醒九阶八段巅峰，对方连正眼都不给，只用一句话就将自己弄得动弹不得，实力必然是二次觉醒。
灰发男子闻言微微侧首，那双深邃乌黑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色彩。
“何时发现的我？”
萧山此刻每说出一个字都耗费了莫大的力气。
“你的一举一动……”男子缓缓开口。
“就像是个无知幼儿一样。”
萧山大骇，额头渗出一滴汗水。
“不知您是哪一人族世家的前辈……”
在萧山所掌握的情报中，这一带的人族修炼世家可没有这样的角色。
总不能真就是点背恰巧遇见了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你们在神州的情报网可没本事查到我。”男子将最后一口茶水饮下。
“不过，也让你栽跟头栽个明白。”
“我的名字已经很少被人提起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
男子将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
“明裕。”
萧山看着眼前自称明裕的男子，心中一寒。
的确如明裕所言，他的名字在现今的人族已经少有人知晓，和他同时期的角色已经屈指可数。倒是龙族方面，记得这个名字的不会是少数，无论如何，有一个不争的事实——知晓他名字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暨天令使中的最强者，人族中除天恂外的第一强者。虚空之战中以二次觉醒三阶实力灭杀同级别的三位虚空令使，人龙两族大战中更是打出了以一敌五不落下风的惊人战绩。
五千年来，整个大陆，除去天恂，再无人能出其右，天恂生死行踪无人可知，那么他便是当今的天下第一。
五千年，他的实力在人龙两族大战时便是二次觉醒七阶，如今，早已达到了九阶。
离那天堑，一线而已。
恐怖的实力是一方面，这位还有个令龙族忌惮的特点——他极其仇视龙族。
传闻明裕在虚空之战时曾经与自己的爱人北汐一同接受天恂的命令，前往支援一处由龙族强者镇守的关隘，但在这场援助中，北汐为了掩护一名龙族之人牺牲。
本来爱人的牺牲就令明裕十分难受自责，但在事后，那名被他爱人所救下的龙族之人为了自己的不败之名不受损失，居然一口咬定北汐是自己实力不济不敌而亡，并非是什么为了救自己。
自此事件之后，明裕对龙族的态度只有一种可能了。
“看你的表情，该是认得我这老骨头的。”
萧山咽下一口水，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自己一次觉醒九阶巅峰的实力在这位面前，如同蚂蚁。
“协议有定，龙族未经允许不得闯入大陆半步……”明裕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旦发现，杀无赦。”
一字一句如利刃穿心，萧山此刻已经认定了自己必死的结局。
放手一搏？他暗自想着，这船上还有众多的普通人族，若是自己挟持一二，逼迫明裕放走自己……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想在这位面前造次，自己是远远不够格的。若是激怒了他，自己怕是死的更惨。
周围的观众声音嘈杂无比，但萧山此刻已经进入一种因恐惧紧张而忘我的状态——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但今天我要见一位故人，不宜杀戮见血。”明裕自顾自的说着。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明裕此言一出，震惊到了萧山。
“若是前辈想让我做出叛族之事，还是就在此了断我更好。”萧山心中已经认定明裕想要让自己出卖些西方龙族的情报给他，态度坚决不移。
“有骨气，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那……”
“接我这一招。”
明裕将手中茶杯猛的推出，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袭上萧山周身，他瞬间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去接住茶杯，却差点被冲击力掀翻在地。
看似普通的一推，却蕴含了无比霸道的力量，萧山的手臂上肌肉已经完全绷紧，他不自觉的用上了下方双腿的力量，想要牢牢固定住手中的茶杯。
萧山本来淡白的脸此时已经通红，他已然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去稳住这杯子。
他疯狂的调动着体内的灵力，将其汇聚在右臂之上，很快，他右臂上的衣物便露出了即将被撕裂的迹象。
“不用留手，我已经屏蔽了四周，你尽可以全力发挥。”明裕淡淡道。
萧山已经无暇回话了，他咬紧牙关，奋力一搏，茶杯不断旋转，都溅出了火花。
萧山大喝一声，灵力迸射开来，手中茶杯也瞬间炸裂。
萧山猛的一屁股坐回位置上，捂着不由自主抖动的右臂，心有余悸的看着面前面无一色的明裕。
他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拼命挡住这杯子，那冲击力要是冲到自己身上，自己非死即残。
明裕“呵”了一声，缓缓起身。
“看来你命不该绝。”
“滚吧。”
萧山还没有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恢复过来，只见明裕隔空推出一掌，磅礴的灵力瞬间将萧山自船舱内部轰到了外面。
萧山连翻几个跟头，最后砰的一下闷头撞在了船首的护栏上。
一口鲜血喷出，浸透了萧山的衣领。
他感觉自己就像要散架的机关偃偶一样，再大点幅度，自己的四肢关节就要散架了。
在众人的惊讶眼神中，萧山狼狈的跳下了船，落入了宽长汹涌的武宁江中。
不久后，远在西方的亚希恩执行部中，负责萧山的执行部成员收到了萧山的回信。
“报告总部……”
声音微弱无比。
“任务失败。”
“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被人族修士发现了？”
“是……”
“知道出手的是谁吗？”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
“暨天令使……”
突然，一阵不明的噪音传来，萧山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中气十足的雄厚男音。
“明裕。”
不仅仅是这位接听者，所有的执行部成员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指截断你们的通讯？”明裕冷笑着。
“这是文远的发明，我们人族的创造。”
“你们用的久了以为是自己的了？”
“好了，言归正传。”
“诸位西方龙族之人，莫要认为你们在神州大陆各地的小动作没有人发现知晓……”
“这次居然将注意打到暨天的身上了。”
“再有下一次……”
“那就告诉代旭，我不会给你们的探子留全尸了。”
话音落下，这位接听者的戒指也轰然炸裂，众人骇然失色。
“禀告给部长吧……”
“针对暨天令使的探查任务，还是得慎之又慎。”
“他们比我们想的还要棘手得多。”
……
武宁江上，明裕踏江而行，脚下湍急的水流如同无物，如履平地。
到了他这个境界，举手投足间便可改变天地，劈山断海，上天入地，皆不是什么难事。
也正因如此，越强大的力量，让明裕心中那由自己给予的责任意识越强。
他小心的对待着一切，他害怕自己再次沦为情绪的奴隶，做出一些自己难以追悔的事情。
很久之前，文远曾这样评价自己。
“其人刚愎自用，唯至强者方可执掌。天恂在时，尚有命令之地，若是他日天恂不在，其将如无鞘利刃，无法约束，恐伤人害己。”
他曾极其不满文远的评价，直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他才明白文远的先见之明。
五千年的时光，五千年的打磨，他终于为自己亲自打造了一把剑鞘，一把可以收敛住自己锋芒的剑鞘——他自己。
天恂不在，那唯有他，才能约束住自己。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这一身实力，不再有需要用出的时候。
不过眼下，自己还得赴约呢。
他目视前方，那是东边。
下一秒，千层浪花激起，武宁江上明裕的身影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