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我答应你。”
妬凰在她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竟诡异地答应下来。
“我要你发誓。”
时予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指关发白。
对不起，妬凰，对不起。
看着几乎要碎掉却还强装凶狠的姑娘，妬凰心痛了一瞬。
虽不知她为何此举固执，但就凭小姑娘这真情，她应下了。
那容不尘，曾在几世轮回之时，对她多有担待，只要不是犯下滔天大罪，她绝不会与容不尘倒戈相向。
“吾以吾名，祭吾血肉，今日立誓，不动容不尘一分一毫，”
妬凰手放到心口处，盯着时予，说着誓言，但停顿了一下。
“但，他日容不尘若有害于天下，恕我直言，那时即便献上妬凰全部身躯，也要除去这一祸患，即使违反誓言，万劫不复!”
隐隐的对峙，妬凰眼神坚定，无声表示自己的立场。
她是仙界第一个也是四洲唯一一个半神，她身上的职责，是天下苍生。
“他不会!”
时予斩钉截铁，走近妬凰，割破自己的手指，任凭血水流下。
“时予今日起誓，来日种种，自负，不叫祸乱伤苍生，但求安生!”
她早已做好奔赴死亡的准备，今日此举 不过是在为容不尘求一条生路，求一份保障。
妬凰看着她指尖汩汩流下的鲜血，一整人都被震惊住。
起誓见血，她是认真的。
但凡日后出个什么差池，那代价就是她灰飞烟灭，别无选择。
“你!”
她说不出话来，只定定望着眼前一脸坚毅的姑娘。
远处的容不尘，只觉得手腕处滚烫一瞬，霎时间，他抬头看向远处。
那里，一身白衣的妬凰，一袭红衣的时予。
手腕上的热意，让容不尘忍不住迈出脚去，却在走了不过三步时，那红衣姑娘忽而转头。
明明他们之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可容不尘就是能一眼准确对上她的视线。
他忽然就停下了脚，隔着虚空，四目相对。
应该相信她的。
她不会有事的。
身子顿时放松下来，垂下的手，手腕上的热意不减，容不尘再也没有向前一步。
时予看见了，然后笑了。
她知道的，刚才的容不尘，实在担心她。
“我不知道。”
妬凰也看见了神色几分焦灼的容不尘，正在为欣慰他们彼此关怀时，耳边却是时予迷茫的回答。
在看见时予举着血流不止的手后，妬凰不得不承认，她被震撼住了。
能让一个赤胆忠心的小姑娘，抛开生死不论，也要为容不尘求一个保障，除了深爱，她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具有说服力的理由了。
时予对容不尘的维护乃至全身心的信任，没有理由，没有异议，足以震撼人心。
“他就那么值得你如此吗？”
小姑娘点头：“值得!”
妬凰神色复杂，终是问出了口：
“你，爱他？”
爱能包容一切，甚至能跨越生死，超脱世俗之外。
就在她问完这话之后，远处的容不尘动了。
然后她们一起看了过去。
再见着容不尘的心急之后，她以为自己是知道了答案的。
谁知，方才还一脸坚定的小姑娘，此刻脸上是一片茫然。
她说“我不知道”。
她说“这就是爱吗”。
她问“什么是爱”。
那一瞬，妬凰只觉得天崩地裂，一下子就坠入迷惘的世界。
她无比肯定，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小姑娘，不知情爱为何物!
“你，你不知何为情爱？”
她声音止不住地发抖。
时予盯着她，并不说话，水润的眸子里，是清晰可见的疑惑。
妬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望着这边的容不尘，许久之后，露出勉强的笑。
“世事无常啊！”
时予眯着眼，看不懂妬凰眼里的悲悯和怜惜。
不过她是何等的聪明，几乎回忆起上一世，乃至今生的钟离鄈，在对待“爱”这一话题时，他们无疑都是神色凝重的。
她，哪怕经历过两世事实变化，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时予，是一个情感残缺的个体。
对于这，她倒没有什么感觉。
在得到妬凰的承诺之后，她想，也是时候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手指拂过，不过一个眨眼，她手指上的伤口即刻痊愈。
回到容不尘身边，对方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到她的手指上，久久不动。
“我们现在就去人间吧，有些事，不能拖太久。”
意有所指，她说的是不能重蹈覆辙，可惜，在容不尘听来，她说的是那些他隐瞒着的事。
心里七上八下，难言的愧疚感，让他一时找不到别的话说。
或许是气氛太过于沉重与尴尬，时予耸耸肩，打趣道：
“怎么了？都不说话，这么安静的吗？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说话都紧张了。”
“行了，也该为某些事奔波咯!再见！”
她故作轻松，在见到妬凰伤情的眼睛后，走到她身边，低垂着头，满含歉意。
“对不起。”
对不起，她利用炎赤来逼着妬凰立誓，这行为不可谓不卑劣。
一双温凉的手，扶起时予。
“我不怪你。相反，我很钦佩你。”
她的一颗赤诚之心，不含一点杂质，清澈且热忱。
只是啊，世事难料，一个不懂情爱为何物的姑娘，如此付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每每想到此，妬凰都觉得心疼。
她仿佛能看见，一身红色的背后，是夕阳的余晖，过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那底层啊，是黑暗。
“大漠的飞沙，江南的水花，北国的冰雪，妬凰，去看一眼吧，就当是全了她的心愿。对了，想去了，就记得叫上我。”
受不了这样怜悯的目光，时予转移话题。
低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那一双柔夷，她突然就想起了在紫栏宫里，那个瘦弱的女子，也曾这样握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说总有一天要去看看世界。
如今，妬凰正神回归，是淓玡却又不是淓玡。
但，现在的她，已经可以自由行走，想走就走。
就当是全了淓玡的遗愿罢了。
“我要去人间了，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在某个地方相遇呢。”
“如果相遇在春天，那就放纸鸢，夏天就煮茶赏荷，秋就观枫叶漫天，冬就看飞雪缠绵。
妬凰，这是我答应淓玡的，你记得要来。”
说完，她微微一笑，语气哀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