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关二爷正蹲在地上看一个喜鹊登枝的乾隆粉彩大赏盘，画工那是真不错，工笔的梅花特别漂亮，喜鹊也是分毫毕现。
缺点就是看着稍微有点儿新。
“您再给我便宜点儿我就要了。”关二爷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摊主。
“您老看上的东西，那肯定错不了，我就更不能给您便宜了。您说是不？”摊主一脸坏笑。
“你刚才说是这是什么？乾隆？”关二爷一脸不屑。
“没错，正经的乾隆官窑！”
“你说乾隆就乾隆啊？这是光绪时候仿的，你看这盘子新的，都能照人了。”
其实，这摊主也就要八块钱，真心不贵。
胡涵看着关二爷那斤斤计较的劲儿都快憋不住了，最差也是光绪时候的官窑，这要是拿到21世纪后，怎么也得值个小几十万。
“新……新的还不好，这么大盘子，您就是拿回家盛花生瓜子儿也值啊。”摊主被关二爷说得没辙了。
“要不这么着吧，我也不侃价了，让我孙子从你那边那堆不值钱的里面挑一件搭给我们就行。”关二爷指了指摊位角落里的一摞民窑青花盘子。
“得嘞，您老高兴就好。”摊主也认了，反正那边的破盘子都是农村批量收来的，一件也值不了毛八分的。
关二爷拍了胡涵一把示意让他过去挑，拍他的时候，又用拇指轻轻在他肩头点了两下。
胡涵马上会意，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那一摞盘子虽然是青花，但大部分上面的纹样画得一塌糊涂，带着一股民窑特有的粗犷气息。
直到胡涵翻到最后一个，忽然发现这个盘子和上面的有些不一样。
最后这个盘子像是个果盘，上面的图案是青花的四季花卉和园林小景。
画法比之前民窑的那些要好一些，风格是粗中带细，没有清官窑那么精致。
但这青花……怎么说呢，反光的时候跟干了的紫药水颜色差不多，看着特别奇怪。
但前面几个盘子胡涵已经百分之百确定是不值钱的民窑货了，胡涵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件拿了回去。
“成吧，就这样了。今天你二爷心情好，不跟你侃了。”关二爷掏出五块钱，递给了摊主。
“五块钱买俩，您不亏，下回见哈二爷！”摊主高高兴兴地接过钱，拿破报纸把俩盘子包上递了过去，生怕这位大爷后悔，赶紧欢送这爷俩儿走了。
“二爷爷，我拿对了吗？”走出去一段后，胡涵忐忑地问。
“嗯，对了。不过我要问问你，你知道你拿的这个盘子是什么吗？”关二爷神秘地一笑。
胡涵又拿出盘子翻过来看了看，盘底也没有款儿，但是可以看出来底足很老，带着悠久岁月的痕迹。
“不会是明朝的吧？”胡涵心里没底，前世他也只见过图片，没摸过真东西。
“算你小子有眼力见儿。”关二爷低头凑到胡涵耳边说：“永乐青花。”
胡涵一下就愣住了：“永乐？”
如果是真的，那不得值最少半个小目标了。
“您是怎么看见的？”胡涵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道关二爷有透视眼？隔着一摞盘子都能看见最底下的那个？
“永乐青花的色和别的不一样，颜色发深，光一照上面有铅锡一样的颜色，懂行的都管那个叫锡光。只要露出一个边儿来，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胡涵又翻过盘子看了看盘子上的那青花四季花卉，二爷所说的锡光大概就是他之前所说紫药水颜色，果然是见识不同导致理解不同啊。
“二爷爷，您这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啊。”胡涵赶紧马屁奉上，但这也不全是拍马屁，就关二爷这眼力，确实惊世骇俗。
关二爷哈哈一笑：“你小子真会拍，要是前清那会儿送宫里，怎么也能混个总管当当。”
“我告诉我姥姥去，您想送我去当太监。”
“可别，你姥姥我可惹不起，我跟您赔不是了还不行吗？”爷儿俩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逗闷子。
“那个盘子你拿走玩去吧。”关二爷一挥手，这永乐青花就送了。
“可别啊，这盘子可值钱了，再放三十年说不定能值半个亿呢。”胡涵不太想占老爷子便宜。
“半个亿？你小子当是国库呢？”关二爷显然不信，他还不知道后世钱能有多毛。
“再说了，人到七十古来稀。我老头子还能活几年？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高兴了就得了。”
话说到这儿，胡涵也没法拒绝了，拿着呗，光靠这盘子下半生实现个炸酱面自由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您花五块钱才买了个光绪不就亏了吗？”胡涵还是有点儿不落忍。
“亏不亏不能光看表面，我之所以要这个盘子来打掩护，有两点。”关二爷摆摆手说道。
“一是，这件东西虽然年头近，但这盘子面是珠山八友里的寒峰山人金品卿画的，既是名家，那必然不是凡品。”
“这二呢，这个赏盘以前是我家府里的东西，大运动时候被那些小王八蛋给抄走了，不知道怎么又流落在这儿，所以我也有心收回去。明白了吧？”关二爷说完拍了拍胡涵的脑袋，声音有些落寞。
“二爷爷，我今儿带了一百块钱呢，一会儿您随便挑，咱们尽量多带回点儿好玩意儿。”
“你哪来的钱？”
“我管我爸要的，买古董总比让我拿去买玩具强吧？完事儿我就存您那里，省得他们问来问去的。”
“唉，也不知你这小子随谁，跟你爹妈都不是一个路子。”关二爷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小男孩。
“我随您呗，要不是您老教我，我也学不会这么多本事啊？”胡涵接着拍，反正谁抬手不打笑脸。
“您可抬举我了，我小时候可没你这么坏。”关二爷明显已经免疫拍马屁了。
“不过我老来这儿，好多人都认识我，恐怕不好捡漏了。”关二爷四下看了一圈，不无担心地说道。
胡涵灵光一闪，忽有一计又上心头。
他示意关二爷蹲下，然后对着老头儿耳朵一阵嘀咕。
“一会儿……咱们就……如此这般……肯定好使。”
“孙贼，你可够损的，不过爷我喜欢，嘿嘿。”
串完计策，这一老一小就憋着坏笑继续往前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