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间，一只手穿破层层阻碍伸了进来。
“抓住我。”
下一瞬，触手疯狂扭动起来，无数黑色触手缠绕而成的巨大球体迅速散开。
萧前川在极速下坠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的心跳犹如擂鼓，撞得他后背也跟着发颤。
“没事了。我抓住你了。别怕！”
是凌！
灼热的呼吸打在耳后，烫得萧前川忍不住抖了抖耳鳍。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敢冲上来救自己，威廉开枪时也是。
得知了他人鱼的身份后，对方明明一副接受不能的样子。可为什么此刻凌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
“你不要命了……啊！”
手腕一痛，萧前川抬头，只见一根细小触手牢牢缠在他的手臂上，正用力向上拉扯。
凌单手揽着萧前川的腰，反应迅速地抬手一剑将那根触手削断。两人下落一瞬，却又被另一条触手缠上。剑锋凌厉却架不住那触手的数量太多。
“啪！”
一条黑色触手突破防守，高高扬起重重抽在了凌的背上，萧前川感到腰间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他心下有些焦急，拍了拍对方的手臂。
“你快放手，凌。我没事的。”
可身后的男人却紧了紧手臂，张口吐出一口血沫，固执地摇头，“不放。”
越来越多的触手围攻上来，在不断下落又被捞起的过程中，凌咬着牙挨了数鞭，两人总算是接近了甲板。再次将缠住自己的触手尽数斩断，凌朝下方看了眼，高喊一声。
“准备！”
甲板贴近眼前，一个翻滚，萧前川在凌的怀中稳稳落地。揉了揉被拽得生疼的手腕，他抬头看去，水手们正一桶一桶地将不知名液体浇在触手上。
浓烈的酒香四溢，萧前川立刻明白凌的意图。
“这样不行，会激怒祂的！”
萧前川连忙拉住凌的衣袖，却没能阻止子弹出膛。
轰得一声，甲板上燃起熊熊大火，触手狂乱地在火中起舞，再也无暇顾及追赶猎物。焦糊味儿伴着噼啪作响的爆裂声，一根根触手缩回海中。
船员们欢呼起来，他们的情绪似乎总是如潮水般高涨，能够为了任何的一场小小的胜利而兴奋雀跃。
萧前川的心紧绷到极点，调动身体所有的感官去注意周围的一切。
他能感知到洛邪此刻的情绪。
很生气！
跟吓唬自己时的那种小情绪全然不同，现在洛邪是真的想要杀光船上的所有人。
“不要怕！那东西怕火。我们有很多酒，还有足够的燃油。”
凌的安慰并没有让萧前川放松下来，因为下一秒，冰凉滑腻的触感就贴上了他的脊背。同时一股凛冽的杀气袭向身旁。
“不要！”
凭着人鱼敏锐的直觉，萧前川第一时间翻身扑到凌的背上。
即将刺穿凌心口的触手堪堪停在了人鱼漂亮的肩胛骨上。
似乎不满他护着男人的行为，那根触手悄无声息地从萧前川领口往下钻，与从下摆探进来的那条纠缠在一起，盘成了一个粗糙的结。
“怎么了？伤口很痛吗？你躺好，不要动。”
推开凌扭过来的脸，萧前川咬唇，忍住皮肤被摩擦出的火辣辣的痛感，控制着呼吸平稳答道。
“没事，我趴一会儿就好。你不要激怒祂。那位是大海的主，庇佑我的神。”
凌保持着别扭的姿势，任小美人鱼趴在自己背上，对于这话并不赞同。
“可是那家伙……它刚刚差点儿撕碎你。”
“他不会……唔……”
触手结故意狠狠碾过一点，萧前川差点儿呼出声，缓了口气继续道：“不会伤害我的。”
口中一面应对凌的关心，萧前川心里还要安抚暴怒的邪神大人，真是欲哭无泪。
“停下！洛邪，不要生气了。好疼。”
这次的服软没有起到多少作用，洛邪的声音敲在萧前川心间，震得人胸口发麻。
“既然不想我杀人，就要承受我的怒火。这些愚蠢的人类，哪里值得你去拯救。现在，你就跟我离开。我要沉了这艘船。”
“不行，洛邪不要。”
萧前川偏头，主动送上一吻，印在肩头的一段触手上，在心里哄着对方。
“你答应过我，等我去找你的。不要伤害船上的人，不要着急。等我好不好？”
那根触手一颤，惹得小美人鱼腰肢跟着一抖，喉中似乎溢出了哭声。随即洛邪意识到了自己的迁怒有些过火，那两根触手慢慢松开，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洛邪低沉的声音仿佛自带混响，渐渐在萧前川脑中变弱。
“好，我等你。”
送走一尊大佛，心意相连的丝线被扯断，萧前川总算松了口气。
尾部的伤加上身上的痛一起袭来，疼得他冷汗直冒。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夏尔！你……你怎么样？不要吓我。”
萧前川软倒下来，还未接触到甲板就被凌稳稳接住。
眼前的场景堪比人间炼狱，萧前川躺在凌的怀中睁大了双眼。
海怪焦黑的尸体散发出刺鼻的臭味，甲板上大片鲜红的血液被烘烤成褐色硬块，像反复化脓难以愈合的伤疤。
那些在海怪口下死里逃生的幸运儿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倒在威廉的枪下。
其中也包括了二十分钟前还抢着帮萧前川推轮椅的俏皮侍女。女王当时还打趣，说自己的这两名侍女还不到18岁，要他收敛一下魅力。
可如今，萧前川看着她们横七竖八地与那些丑陋的海怪们躺在一起死不瞑目的样子，心里有些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