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觉晓示意龙哥坐下，又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龙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嗐，小苏，你跟我说这个就太见外了。”
龙哥说着，把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了苏觉晓。
苏觉晓打开一看，全是这段时间何琳的照片。
她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里全是何琳在港城和一个老板在一起的亲密照。
才一个月不到，何琳就又给自己找到了新金主。
“小苏，何琳在港城，我们现在就算知道她在哪儿，也抓不到，报警给公安也没用。”
龙哥点燃了一根烟，叹了口气，要是在这边，龙哥肯定马上把人抓过来，但现在真的是鞭长莫及。
大陆和港城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所谓的“引渡”条约，很多人犯了事，第一个想法都是先跑到港城。
苏觉晓点点头，“知道她在哪儿就行，好不容易跑出去，短期内她不会回来的，对了，她哪儿来的钱跑出去的？”
据说，天哥对手下的所有人管理都很严格，不管是那些替他卖命的打手，还是像何琳这样的老鸨，手头都没什么钱。
“这事我也好奇，特意派人了解了一下，有人看见何琳去找了小敏。”
龙哥不太确定，这段时间他和小敏相处下来，一直觉得这姑娘不错，而且那天解救何敏的时候，龙哥也在场。
何敏哭得那么凄惨，对自己这个堂姐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见到还不报警。
“不过，看得不太清楚，可能也不是小敏。”
龙哥又补充了一句。
“嗯，估计也不是。”苏觉晓心里早有了答案，现在没有证据，她还不能下结论。
沉思了一会，苏觉晓转移了话题，
“对了，龙哥，年后有个计划，想在京北、沪市开新店，还有在羊城扩大厂房，龙哥您能帮忙管理新店吗？”
“真的吗？”龙哥这段时间一直想提开新店的事情，不过总觉得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手下的这些个兄弟，一个个在道上混久了，哪里会愿意天天在厂子里当保安呢。
才一个月不到，有好几个手下已经跟他说过不想干了。
龙哥没有放这几个兄弟走，就怕走了，再回到老路上，好不容易有一个洗白的机会。
好好走，以后都是康庄大道。
“我想了有一阵了，就怕龙哥这边脱离不开。”
苏觉晓觉得龙哥很仗义，说一不二，虽然对管理、服装都是门外汉，但目前在华国，想拓宽市场，需要的就是敢闯敢干的人。
龙哥对苏觉晓的话很受用，别看小苏是个年轻姑娘，说话很好听，
“小苏老板，你说哪儿，我们几个兄弟就打哪儿。什么脱离不开？这几个兄弟都没成家呢，没有负担，你放心吧。”
“那龙哥，我想着，过段时间我要回江城这个厂子有阿祖管理，建新厂的事情，就得麻烦您了。”
“没问题，肯定完成任务。那什么……小苏老板，兄弟几个手里没什么钱，就我这里有一些，您看怎么入股比较方便？”
龙哥也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他手里现在只有两万块。
好多人都觉得道上的人有钱，实际上像他这样的大哥，更穷。
手下兄弟哪个用钱都找他来拿，不给还说不过去，给了自己手里就没有了。
“龙哥，您帮我管理厂子，正常就应该有干股的。新厂子从选址开始，您的团队就有10%的股份，每年按季度分红，工资就按照现在的算，您看怎么样？”
“什么？干股？”
龙哥听了，老泪都快流下来了。
一家服装厂的具体利润是多少，他不知道，但听说一些小服装厂一年利润都有一百万。
“对，干股，咱们现在这个厂子只有不到一百人，下一个厂子我打算做500人的大厂。”
龙哥听到这个数字，怔在了原地，烟已经烧到了烟蒂，都没有感觉。
刚才他心里算的是100多人的小厂，这要是500人的大厂，那利润至少是五倍以上。
那就是整整500万啊。
他们几个人干股就能分到50万。
五十万？！
龙哥被自己算出来的数字惊到了，他知道跟着小苏老板干能赚到钱，但没想到人家的计划着盖这么大的厂房，更没想到会给自己这么多干股。
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好好跟着小苏老板干。
“龙哥，龙哥。”
苏觉晓不知道龙哥发什么呆，还以为龙哥觉得500人的厂子有些小。
“啊？”龙哥回过神，又问了一遍，“小苏老板，是500人的厂子？”
“对，500人的厂子，现在是有点小，但以后还会慢慢扩大的。”
苏觉晓并没有觉得500人的厂子有多大，很多大型工厂所有厂区的员工加起来，至少有一万人。
短时间内，她还做不成这么大的厂子，但至少这一年要建一个千人的大厂。
龙哥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出去的，只觉得自己被好运砸到了脑袋。
曾经他以为自己要过一辈子刀光火影的日子，这几年他混街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那些混出名堂的，不是进去了，就是没了。
龙哥出去没多久，苏觉晓就在办公室听到了院子里，几个男人的欢呼声。
这些人喊的具体是什么，被机器的轰鸣声盖了过去，但苏觉晓仍能听出是兴奋。
这几天宋佳佳家里有事，没来上班，新的设计正在加紧生产。
苏觉晓趁着宋佳佳不在，单独在厂房的角落里，给宋佳佳隔出来一间办公室。
此刻，何敏正闲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翻看时尚杂志。
桌上还放着那张自己登报的照片。
在聚光灯下的感觉真的很好，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就听老师讲过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那时候她还不信，现在她信了。
谁能知道，她一个来自偏远村子的姑娘，也有今天。
冥冥中，何敏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能走得更远。
就像隔壁办公室的苏觉晓，年龄跟她差不多，也是小地方来的，能混出今天，她也能，而且走的要比苏觉晓更高。
正幻想的时候，龙哥一群人在外面的欢呼声吸引了何敏。
*
何敏放下杂志，推开门，起身走到院子里，问道：
“龙哥，什么好事？怎么这么高兴？”
龙哥本来对何敏有些好感，总觉得一个女孩子，经历这么多，还坚强地留在羊城奋斗，难能可贵。
但刚才和小苏老板聊过以后，总觉得何敏这小丫头不简单，不过，小苏老板也提醒他了，该怎么对何敏就怎么对何敏，毕竟很多事情还没确定。
“哦，小敏啊，小苏老板给我们几个人安排了新活，年后建新厂，哥几个不敢保安了，高兴呢。”
何敏听后愣了一下，这个厂子才建多久啊，几天没来，苏觉晓已经有了新动作，而且一建就是个五百人的大厂子。
目光深处满是嫉妒，凭什么不到一年，苏觉晓能做到这种规模，她不能？
她缓了缓，藏起了眼底的妒忌，换上一副真诚的笑脸，
“那太好了，龙哥，这是好事，希望你们马上成功。”
何敏特意加重了“成功”两字。
接下来的几天，何敏都按时上下班，但每天都是坐在宋佳佳的办公室里看杂志。
时间久了，其他人也对何敏颇有微词。
“小苏老板，我听好几个人反映，说何敏不干活，说她更像老板，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杂志。”
几天后，卢晓燕从市里跑完一些手续回来后，正好听见几个工人大姐边吃午饭边议论。
其中一个还是何敏同宿舍的人。
“诶？你们看见那个何敏了吗？每天啥也不干，比小苏老板还老板。”
“是啊，她刚来那几天打扮的跟土妞似的，现在天天穿新衣服。”
“那几天她当模特赚了不少钱。”有人出言解释。
“那不就几天嘛，现在她跟咱们工资差不多，而且我听说她就是来厂里当缝纫工的。现在屁活不干。”
同一个岗位，有人干的多，有人干的少，拿得钱还差不多，自然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嗐，你们不和她一起住不知道。刚来那几天，天天对我们几个嘘寒问暖的，现在人家觉得自己当模特了，牛气得很，见我们也不爱打招呼。”
“切，牛什么牛，这厂子又不是她的，我就不信小苏老板能一直养着闲人。”
“诶？我看见总有个男的，开着个车来找她。那车是啥来着？叫黄什么？跟小苏老板的一样。”
几个工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卢晓燕的耳中。
她也觉得何敏最近有点变了。
按理说，小苏老板帮了何敏，何敏不说死心塌地跟着小苏老板干吧，但也应该多帮忙分担一下。
这几天卢晓燕每天忙着跟小苏老板一起跑新厂子的审批，忙得要命。
每次回来都能看见何敏在办公室坐着，拿着茶杯优雅地喝着茶。
有一种错觉，就是全厂的人都在给何敏打工。
包括她，阿祖还有小苏老板。
苏觉晓听了卢晓燕的话，并没有觉得多吃惊。
她自己也看见了，工人们的议论偶尔她也听得见。
就连宋佳佳这种专心搞设计的工作狂魔，都抱怨过何敏，说何敏不配合她裁纸样。
那句话说得好：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样，晓燕，你给何敏买张回豫南老家的票，问问她想哪天走。”
卢晓燕点点头，转身去了隔壁办公室。
宋佳佳去了布料市场看面料，下午没有在办公室。
所以，办公室又成了何敏一个人地方。
卢晓燕推门进去的时候，何敏正喝着姜恒给她的上好毛尖。
毛尖的香气四溢，卢晓燕这一年跟着苏觉晓东奔西走，也尝过不少好茶，闻出来这茶价值不菲。
“小敏，喝什么茶呢？好香啊。”
“哦，我……随便在路边买的茶，不贵的。”
何敏没料到卢晓燕会突然推门进来，吓得手一抖，杯里的茶差点溢出来。
“哦……小苏老板让我来问问你，马上过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好帮你买票。”
买票？
何敏一惊，公安给他买票，她都没有回去，现在她刚要好起来，苏觉晓竟然要把她送回去？
这段日子，是她在羊城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时间。
上次她在姜恒面前流了泪后，好像拿捏住了这个情场浪子。
这几天姜恒车接车送，还带着她到处下馆子，出入各种高级场所，并且将她介绍给各种人。
女朋友。
这是姜恒对她的称呼。
何敏感觉的到，姜恒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对她相当重视。
特别是昨晚，姜恒搂着她，跟她说了好多甜言蜜语。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多情话。
那些个老头子也跟她说宝贝长宝贝短的，肉麻地要命，但姜恒一个青年才俊口中的情话，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老家刚来信，说不让我回家，在这边多赚点钱，我爸手术后也需要康复的钱。回家路费也花钱。”
何敏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可怜，要是不看她每天坐在办公室闲着，还真以为她是个为改变家庭，勤劳肯干的缝纫工。
卢晓燕以前没感觉何敏这么会演戏，今天彻底震惊了。
工作？
每天在办公室闲着喝茶是工作？
“小苏老板说，不用你担心车费问题，这个钱厂里出。”
“真的不用……”何敏还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要是还用原来的借口说，有点说不过去，于是换了个说辞。
“其实，我家里，我爸来信说，想让我回去嫁人，他们给我说了门亲事，有个隔壁村的老男人，三十多了，死了老婆，还有三个孩子，
人家给了三千块彩礼，家里人都同意了，想让我嫁过去。”
“可是，我……我不想嫁人，晓燕姐，我不想回去。”
说着，何敏不值钱的眼泪刷刷往下流，看得卢晓燕一下子心软了，忙上前安慰。
“不能嫁，这婚结了也不幸福，你还那么年轻。”
何敏啜泣着，抱着卢晓燕哭了一场又一场。
等卢晓燕回到苏觉晓面前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你这衣服怎么了？喝水洒了？”
“不是，小敏哭的，她太可怜了。小苏老板，千万别让她回去了。”
卢晓燕把刚才听来的故事转述了一遍，边说还边滴了两滴泪。
苏觉晓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晓燕，这种鬼话你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