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部长，这15%的利润分成是不是有些少了？”
会议室里，美波看着ppt上所显示的利润分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在谈判前，她曾预设过对方所开出来的条件，可能是 20%，甚至是 25%，但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将分给自己一方的利润压得如此之低。
是认为之前的长期合作让自己这方形成了继续合作的惯性，还是认为这些就足以打发自己这两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了？
答案…在麻生部长的眼眸之中。
即使行为上再怎么周全，言语上再怎么诚恳，但美波依旧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轻视。不是对于这个项目的轻视，而是对于自己这方的轻视。
那…自己还真得认真起来了。面对这种老狐狸，即使是最老道的猎人也会有失手的可能，自己这个若手猎人更得花上 200%的精力来处理这件事了。
对于美波的质问，麻生部长显然早有准备，他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解释道，“想来梅泽桑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商业谈判吧，其实这15%的分成已经是非常多的了。”
“对于我们公司而言，这一款新品所能获得的利润总得来说其实并不算高，我相信刚刚的讲解已经非常清楚了。”
“一方面是代工厂那边的原材料压力导致的成本上涨，另一方面是这款新品所需求的配送及时性和还不能确定的市场前景。”
像是怕对面两个高中生无法理解这两点会造成利润减少的原因，他又补充道，“一般来说，一款产品的销量决定了它的利润。销量越高的产品，能够分摊到每一款产品上的成本就越低，其利润也会水涨船高。”
“但这款新品的问题在于两点。第一，我们无法确定这款新品在市场上的需求量。第二，这款产品的原材料价格过高，且对供应链的要求过高。”
“而报废所造成的损失，我们也需要计入到整体利润中去。所以对于这一点，希望梅泽桑和王桑可以理解。”
他的目光诚恳，似乎对于7-11而言，给自己这方15%的分成已经是他们巨大的让步了。
“原材料价格先不去说，但是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关于这一点……”美波站起身指了指ppt成本构成上所显示的‘供应链相关费用’，问道，“这类产品和你们所出售的便当不是一样的吗？需要当天制作造成，也需要在当天配送到各门店，当天销售不完的产品也需要进行报废处理。”
“那这两款产品还是不一样的，”对于美波的疑惑，麻生部长虽说没有准备，但信口开河是他一向以来的强项，他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解释道，“便当这一类产品已经是成熟的产品了，成熟的供应链、可预测的需求，这些都是新品所比不了的。”
“但是供应链完全可以借用原来的供应链吧？”麻生部长的解释并无法打动美波，她追问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麻生部长突然有些结巴了起来，他顾左右而言他，“那工厂那边给出来的报价和需求的不确定性的问题也确实存在…”
“麻生部长，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供应链的问题，请你暂时不要讨论需求和成本的事。”美波打断了他的话，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麻生部长，“请你告诉我，在配送上，保质期短的甜品和保质期短的便当，这两个的配送是不是一样的？”
麻生部长在心理上只觉得自己似乎被美波的眼神逼迫到了角落，半晌之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是的。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到，我们可以再让利 2%给你们。”
美波挑了挑眉，“但是你们一开始，应该不止想给我们 17%的利润分成吧？”
美波的话让在场的另外三人齐齐抬头看向了她。
供应链相关的问题，王衍山也是想到了的，但是这不止 17%…她是怎么想到？或者说，怎么知道的？
麻生部长和加藤两人的惊愕更胜于衍山，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们大概是修改 ppt的时候没改全吧，”美波咧了咧嘴，让加藤把 ppt翻到了第三页，“这一页中的数据，和第六页中的数据是对不上的。”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一开始打算给的分成，是 20%吧？”她把目光投向了加藤，作为职场新人，他的破绽总是要比麻生部长多得多。
果不其然，加藤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字眼。
“谢谢加藤桑的肯定。”美波将一缕头发向耳后拢了拢，脸上全是自信的笑容。
在美波的提醒下，加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下了一个大错，他马上转换了表情以弥补自己的失误，但是麻生部长越发难看的脸色告诉了他，弥补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美波调出了电脑中的计算器，她边解释边敲打着键盘，“将第六页的数据和第三页的数据结合，再相减，这其中的差额，正好是 5%”
“你是怎么发现的？”麻生部长脸色铁青，他无法否认这些实实在在的、由他们公司的人做出来的数据，只能咽下这苦果。
“可能…我对数字这个东西本来就比较敏感？”美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一阵后给出了答案。
也许是觉得这样的回答中的挑衅意味过浓，她又补充了一句，“在看到这两页的数字时，我直觉它们有些对不上，所以在心里就小小地算了一下。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应该是看不出来里面的问题的。”
“所以…麻生部长，综合下来，我们这边的分成，是可以达到 22%的吧？”美波笑眯眯地看着麻生部长。
看着和一开始没什么两样的笑容，麻生部长只觉得，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即使是若手猎人，也是有抓到老狐狸的可能的。
……
“社长，这次的会谈…”在社长办公室内，麻生部长低头汇报着这次会谈的情况，他的脸上全是不安。
被对方从 15%硬生生拉到了 22%，这是他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耻辱。即使 ppt的修改不是他做的，但是也是他没有做好审核工作，才直接造成了这一后果。
“干得好啊！麻生！”与他预想中的劈头盖脸的斥责不同，原本不苟言笑的社长居然破天荒地挂上了笑容，还拍了拍他的肩，“要不是你，我们这次可要大出血了！”
对于这夸奖，麻生部长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为了公司能够更好地发展，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哈哈哈！公司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啊。”社长又重重地拍了拍麻生部长的肩膀，“你放心，这个月的奖金肯定少不了你的。”
在又交谈了几句后，社长拿出了手机，又向着麻生部长摆了摆手，显然是要和其他人说这件事。
在关上社长办公室门的前一刻，麻生部长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LV之类的字眼…
“小林建太前两天不是发来消息，说 LV有意向就他这个作品进行相关的合作吗？在谈判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件事？”
在某饭店的包厢里，王衍山一脸疑惑地向着美波问道。
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但桌上的菜却相当的丰盛，这是只有他们两人的庆功宴。
“表哥以后肯定还会和 7-11合作的吧？”美波没有直接回答衍山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个看似和这次谈判关系不太大的问题。
衍山点了点头，“不过甜品相关的合作应该不会太多，大部分可能就是便当什么的…”
“这就对了。”美波打了个响指，“之前表哥没有打探对方底线的意识，所以那些便当的分成都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在以后的便当相关的谈判中，我们也会处于被动的状态。”美波夹起一块三文鱼刺身，蘸取了些芥末酱油，递到了衍山的嘴边。
“但是这次的主动让利让麻生部长欠了我们一个人情，我们在以后的便当相关的谈判中便就可以…适当地把那分成往上提一提。”
衍山用嘴接过了那块三文鱼刺身，听美波继续说道，“只要有一次的提成上去了…那再后面的谈判就可以顺利许多了。毕竟有迹可循嘛…”
“唔！好辣！”被这块三文鱼刺身上过量的芥末刺激到，衍山忍不住用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抱歉抱歉。”美波递过去了一张纸巾，“手上细菌那么多，用纸擦啦。”
接过美波手中的纸巾，王衍山擦了擦眼泪，随后把那张纸随手放在了桌上，“我还有个事很奇怪，那个 5%真的是你算出来的吗？”
“不然呢？我可是财会出身的。”美波扬起了头，“对于数字可是很敏感的。”
她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是有意识地在找他们数据有问题的地方啦。”
“诶？为什么？一般人不会去质疑这一点的吧？”
“那当然是…”美波笑了笑，“因为我一开始跟他们说的是，生田玉子桑主要负责此次谈判，我只是她的助力而已。”
“所以出于对生田玉子的尊重…？”
“所以他们会在一开始就给出还算可以的分成。”
“bingo，在我说生田玉子临时有事来不了以后，他们大概率会更改自己的数据。就算不改…我们也能拿到比之前更不错的分成。”
衍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表妹，只觉得在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美波好像…成长了很多。
“诶，那我之前和他们的合作，岂不是少赚了很多。”衍山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没关系啦，表哥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嘛。而且这些钱，我们以后都会赚回来的，谈判这些事，我来做就行。”
“表哥可以尽管做你喜欢做的事。”美波眨了眨眼睛。
衍山愣愣地看着美波，此刻在心底蔓延开来的踏实感…是美波给的。
“谢谢你，美波。”
“说什么谢，赶紧吃饭啦，菜都要煮烂了！”美波用筷子敲了敲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