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羽裳像是个贴身丫鬟似的，或近或远的守在小丁满身旁。
即便是不该她奶孩子的日子，她也不愿让小丁满离开她的视线。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对小丁满的情愫到底是来自于自己胎死腹中未能降生的夭儿，还是因为那日夜里陪床时小丁满对她亲昵的安慰，亦或是那晚将他置身怀中时的那些让她难以启齿的某些画面。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未满周岁的小少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紧紧牵动着她的心。
他蹒跚学步时，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惊喜，而是揪心。
别的丫鬟给他擦嘴时，她害怕她们手上不稳。
还好，她还没有对夫人心生不满，即便有时候卫芙陪小丁满玩耍时确实笨手笨脚的。
但是她嫉妒，嫉妒碧瑶会给他穿衣，会给他洗澡，甚至会和其他丫鬟一起调侃小少爷本钱厚实。
她们这是不忠，是不贞不洁，是心生了下贱的想法，她们怎么配呀？！
羽裳在每一个夜晚哄睡了小丁满之后都要在心里数落一通，于是对身边人的笑容越来越少。
又是一日，晚餐，羽裳再一次抢来机会给小丁满喂饭。
“老爷，是时候给小满找些陪侍丫鬟了。”饭桌上，卫芙随口对丁文元说道。
还没待他回应，羽裳周身一紧，汤匙中的粥险些洒落。
小丁满戴着围嘴瞥到了她脸上的惨白，双手抓着她的手腕，稳稳的将汤匙送进了自己嘴里，羽裳这才回过了神，面颊上渗出一层不易察觉的薄汗。
“这两日我去各府拜访一下，若是有俊俏的丫头便寻来给夫人看看。”丁文元用一贯宠爱的眼神看了看小丁满，应声回道。
“明日我也让韵儿出门去打听一下，也不尽然必须是府上的丫头，寻常人家的丫头若是有小满看得上的也可以寻来。”卫芙淡笑着刮刮小丁满稚嫩的脸颊。
丁文元放下碗筷，讪讪一笑，“到底是夫人的心头肉，还未开蒙，便要招陪侍丫鬟了。”
卫芙娇嗔般白了他一眼，看向小丁满时又带着无限的宠溺，“我儿自然是阿娘的心头肉。到时候多选下几个，每天换着伺候我家小满。”
“怎可如此。此事是有规制的，现下我还只是个都尉，小满至多也只能有两个侍女，丫鬟也不可多过四人。”丁文元正色说完，接过丫鬟递来的凉茶漱了漱口。
“就知道你会这般言讲。”卫芙不满的轻哼一声，“我已替小满合计妥当，阿爹那里尚有几张侍女帖子，到时拿了给我儿就好。丫鬟更好解决，让阿爹给我儿开府就是。”
“万万不可。”丁文元闻言略显慌乱，“去泰山府上借来几张帖子便是，何必要给小满开府。小满尚未志学，也无功名，如此逾制会招来祸事的。”
“老爷就是迂腐。”卫芙轻叹道，“阿爹官拜御史大夫、当朝副丞相、三公之一，先皇亲封安国公。三位兄长和四位胞弟都在太尉帐下效力，七人受封三候四伯。我家小满聘些侍女买些丫鬟倒要先看那规制不成？”
“夫人莫恼。有泰山和一众妻舅做倚仗自是无人敢小题大做，只是小满毕竟是我丁家子嗣，妻舅家子嗣日后难免会生出口舌。”
自从卫芙诞下小丁满，那在府上的地位是直线上升。原本夫妻二人就已经是举案齐眉，互尊互爱，现在卫芙妥妥的一身母凭子贵的优越感，丁文元也只好忍气吞声好生相劝。
“我那几个兄长和胞弟，丫头倒是生了十几个，男丁是一个没见到。眼下既无男丁，拿些侍女帖子又能如何？更何况到时寻来的丫头还不一定能入我儿的眼呢。”
卫芙一脸不悦，显然要不是小吃货还在大口朵颐，她已经抱起小丁满起身回屋了。
丁文元陪着笑，起身到她身后轻抚着她的肩头，讨好道，“只要夫人不张罗给我儿开府，其他诸事全凭夫人做主便是。”
“这还算句讨喜的话。”卫芙傲娇的转怒为喜，眉目含笑，但依旧嘴不饶人，“只要我儿喜欢，多聘些侍女怎么了？总不至于老爷连些侍女丫鬟都养活不起吧？老爷若是心疼银钱，我拿嫁资给小满养活便是。”
“夫人哪里话，我儿喜欢，我自是要替他养活。”丁文元谄笑着哄道。
“也不是我为难老爷。小满如今已经可以自己进食了，总不好一直托羽裳在身旁伺候，过些时候这丫头总是要聘作人妇的。”卫芙收了情绪，缓缓解释道。
“家中大事小情，自是要倚仗夫人才可安排妥当。”丁文元适时巴结一句。
卫芙对他的马屁自是受用，还没等她开心多久，一旁的羽裳却慌了，放下手上的碗冲到她身前便跪了下来。
“请老爷、夫人开恩，奴家愿一直侍奉小少爷，若是小少爷的侍女聘下了，奴家可留在府上做个贱婢，求老爷、夫人莫要将奴家赶出府去。”
这下羽裳是真的急了，就连与夫家和离都没曾慌乱半分，可一听到主家已经在打算让她离开，她急得脸红脖子粗，呜咽着祈求着。
“羽裳你放心，我和老爷也不是那狠心的人，只是提前给你做个打算。
在下人里，你算是最能讨好我儿的，我和老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在有新人下聘之前，你且踏实在府上做事便好，等你再嫁时我也会将你身契还你。”
卫芙并未过多在意，随口解释了一句。
可羽裳却不敢就此作罢，今早已经听另一个奶妈碧瑶说南韵管事告知她可以在这几日再寻下家了，若是找不到可以多领半月赏钱直接回家。
如今身契在丁府，只要夫人一句话，便可以将她卖作人妇。
对，是卖。
因为她本就是贱籍，当初也是饿死了父母被族人卖给了前夫，如今的出路很明显还是会被卖走。
“老爷，夫人，奴家求求你们让奴家留下给小少爷做个奴婢吧，奴家已经被夫家嫌弃过，不敢再嫁人为妇了，奴家什么活计都可以做的。”
想到有可能马上到来的悲惨人生，羽裳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泣不成声。
“你这丫头，怎可如此失礼，敢在老爷、夫人面前哭嚎，莫不是要让管家将你打死扔了？”侍立一旁的南韵见夫妇二人面色不悦，赶忙厉声开口。
“算了，也是个可怜的丫头。”卫芙无奈地摆了摆手，“许是先前的夫家吓到她了，先留在府上吧，何时相通了再给她寻个好人家。”
南韵轻轻皱了皱眉头，终是没有再开口，微微欠身应了下来。但作为后院唯一的管事，又掌管着全府所有的奴婢丫鬟，她已经察觉到了这羽裳已不再适合留在府上。
“阿姐，阿姐。”
见她还跪伏在地上抽泣，小丁满抬起胳膊一边招手一边喊着。
羽裳最后还是没再进一步争取，“奴家谢过老爷、夫人。”
她抹了抹眼泪，起身便要抱起小丁满。
“滚开！越来越没规矩了，一身腌臜，想脏了小少爷不成？！”南韵抬手拦在她身前，随即换了一副笑脸看向小丁满，“小少爷，小肚子吃饱饱没？”
“嗯。”小丁满点点头，一手抓住了她的耳朵。
“好了，回房歇息吧。”一向不管家事的丁文元见儿子吃饱喝足了，便抬脚起身离开。
南韵抱着小丁满跟在卫芙身后，随着丁文元回了卧室。
羽裳理了理情绪，跑回下人的卧房洗漱一番换了衣服便匆匆赶回了堂屋，静静的等候着。
最近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每天只要老爷和夫人陪累了，便会喊人进屋将小丁满抱回东侧厢房哄睡。
而每每羽裳抱着小丁满踏出堂屋时，便会觉得小少爷已经被她一个人占有，他是她的一切，她的一切是他。
只是今天的等待貌似显得愈加漫长，她不敢抬头，双眸时不时偷瞄一眼卧室。
她听着屋内一家三口幸福的声音，夫人在逗小少爷开心，老爷在一旁附和着。
她能通过声音在脑海里实时拼凑出小少爷的音容笑貌，她能试想出小少爷每一个声音发出时对应的动作，可她却不能进入堂屋的卧室，哪怕只是在卧室门口偷瞄一眼屋内的小少爷都是犯了大忌。
好焦急。
小少爷怎么还不困？
老爷和夫人一定很快就会给小少爷聘来侍女，还会买好几个漂亮的丫鬟，到时候小奴只能不近不远的看着，再也没机会靠近小少爷了。
可是，夜里把他抱在怀里是何等的安逸。
世间怕不是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若是有......
小少爷，小奴怕是离开你就要死掉了。
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怎么回事？
羽裳啊羽裳，你终日里要在心里咒骂别人多少次啊，怎么今日心里也不干净了。
你对不起小少爷的疼爱，也对不起对小少爷的喜爱。
羽裳感觉有两个自己在心里激烈碰撞着，一个告诉她占有的快乐，一个告诉她良知和规矩，争锋不下，难分胜负。
直到她额间已经挂上一层薄汗。
“来人，带小少爷回房歇息。”
一道清冷的声音犹如一瓢冷水将羽裳浇醒，转眼间南韵已经将小丁满抱出卧室。
“南管事。”羽裳怯生生的行了个礼，缓步上前。
南韵脸上的不满虽淡仍在，“好好伺候小少爷，咱们做下人的一切要以主子为先。”
“奴家遵命，谢南管事教诲。”羽裳小心应声，眼神却已经黏在了小丁满身上。
“小少爷，和阿姐去乖乖睡觉觉吧，明日醒了韵儿阿姐给你做好吃的。”南韵爱抚着小丁满的脸颊，暖暖的笑着。
“嗯。”小丁满清脆的应了一声，打个哈欠转身向羽裳张开了双臂。
羽裳脸上的激动几乎都要从眼中流了出来，小心接过他后冲着南韵欠身一礼，“南管事，奴家先去伺候小少爷睡觉了。”
南韵微微颔首，等她出门后将堂屋的门合上。
随着关门声响过，羽裳脸上的欢喜再也藏不住，两脚的速度也不由得快了一些。
小丁满窝在她怀里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臭丫头，生了心计了，这高门大院儿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小心南韵搞死你。”
回到东厢房卧室，两个丫鬟已经在房内伺候。
“打水，要给小少爷梳洗了。”羽裳将小丁满放在榻上，一边喜滋滋的看着一边吩咐道。
随即，一个丫鬟把热水兑在铜盆中，试了试水温端到榻旁，另一个丫鬟搭着面巾在一旁候着。
“小少爷，要洗白白睡觉觉啦。”
羽裳笑着在塌边铺上一张小被子，把他脱个精光拎到小被子上坐好。
丫鬟将面巾在铜盆中浸湿，轻轻给他擦拭着面颊、脖子、手臂，又洗了一把面巾给他擦了擦身子。
羽裳则拿着干面巾及时给他擦干，生怕他凉到。
擦洗完后，羽裳将他抱在怀里，拉起一条锦被裹住，“下去吧，小少爷要睡了。”
丫鬟们欠个身，把湿了的小被子和面巾带走，留了热水。
“小少爷，小奴终于可以留下来伺候你了。”丫鬟们出屋，羽裳忍不住将他抱紧，一抒心内的激动。
“阿姐要嫁人生子才好。”小丁满实在是憋不住了，歪头开口。
“不，不不，小少爷，小奴不嫁人，小奴生生世世陪着小少爷。小奴知道，小少爷日后会有很多侍女、丫鬟，那小奴就留下给小少爷做个奴婢。只要小少爷给小奴一口饭吃就好，小奴什么都会做的。”
羽裳心头一慌。
“阿姐不是不祥之人，他人的无能不该成为对你贬低的理由。你要活出个样子来，给那些鄙视你的人好好看看，重重的打他们的脸。阿姐不是生来就要为奴为婢，阿姐连做奴婢都不怕，为什么要害怕把生活过好呢？”
小丁满稚嫩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一般震撼了羽裳的内心，她怔怔地盯着小丁满浅笑的面庞，良久才含着泪怯生生开口，
“小......小少爷生来便是大才之人，小奴，小奴听不懂。小奴喜欢伺候小少爷，也只有小少爷可以作小奴的依靠。”
好吧，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制度，你这样想倒是也没毛病，但是你怎么就不想想老子还不到一周岁呢，你确定老子靠得住么？
小丁满讪笑许久，思索良多。
“阿姐也觉得自己是不祥之人么？”
“小奴......不知。只是，小产难免会惹夫家怨恨，而且，而且，小奴确是克夫之体。先夫若不是洞房时吃醉了酒，怕是都不会碰小奴的。”
羽裳哽咽着，如果不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这羞赧的哭诉倒很有一副未亡人的凄凉和娇羞。
“又不是只有阿姐小产，听韵儿啊姐说最近好多小产之人，她们也不会都如阿姐这般白净。况且，阿姐身上干净也没什么不好，月事时清爽许多，也便于清理。分明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阿姐不该胡思乱想的。”
面对他的谆谆善诱，羽裳自是感动得紧，但是要听懂似乎还不是时候，她能感受到小丁满在安慰，她能猜到小少爷是在意她的，她甚至能畅想到小少爷对她的喜爱。
“小，小少爷......只要小少爷不嫌弃，小奴就一直是小少爷的人。只有小少爷拿小奴当个人了，小少爷......”
羽裳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啪嗒啪嗒地将身前的衣襟打湿。
小丁满无奈地挤出一抹笑容，扭动着身体从她怀里挣脱，爬到自己的小被窝里，“阿姐，快梳洗睡觉觉吧。”
羽裳还沉浸在被关爱的欢喜中，匆匆收了委屈，给他掩了掩被子才去梳洗。
小丁满暗暗叹了口气起，微眯着开始思索来到这个世界的历程。
唉，还是得赶紧长大，这小身子骨，脆弱得一批，跑两步就没力气了，就连偷偷修炼一会也能累得睡大半天。
还好老爹老娘给力，平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还给安排了陪玩的。
只是这都开口说话了，但是除了吃喝拉撒以外丝毫没有话语权，这可真麻烦。说多了容易被当成异类，按老爹老娘的紧张程度，到时候一定会找来神棍做法。
最扯淡的还是这羽裳，十几岁的离异妇女，脑子没有开化，一门心思的要给自己做奴婢。忠心她一定是有的，但是要说没私心也是不可能的。
嗯，这羽裳是拿自己启蒙经验呢，老子也有点儿羞耻啊。
唉，成长太难了。
修身炼体可以找机会慢慢拾起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可以逐步完善，可年龄没办法加速。
老子要话语权。
眼下独立权完全卡在了话语权上。
妈的，一旦有了目标，这日子有点儿度日如年了。
“小少爷，今日没有沐浴，小奴伺候小少爷擦一下。”羽裳托着一方浸湿的帕子打断了小丁满的思绪。
“刚刚阿姐们已经擦过了呀。”小丁满诧异道。
“可是......可是小少爷的本钱也要擦干净才好。”她呵气如兰，声如细雨，面带绯红。
哈？老子可是断奶了呀，你这么明目张胆的给老子洗牛子，不合适吧？
他还在做心理斗争，羽裳已经掀开小被子将帕子盖在他身上。
嘶，温温柔柔的还挺舒服。
羽裳毕竟已经在丁府伺候了几个月，擦洗的动作十分娴熟。
要不要告诉她应该翻开擦的？
“阿姐，我要自己擦。”忧郁了两秒，他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小少爷，小奴是不是手太笨了？”羽裳微微一愣，稍有慌张。
“不是，因为要翻开擦才会干净。”他心头一急，随口回了一句。
羽裳的面颊瞬间红透，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羞赧的淡笑。
完蛋！
小丁满把胳膊搭在眼前，两只小脚丫几乎能抠出一套别墅。
这场景真要命。
都怪这糟烂的小身子骨，分明是它限制了老子的灵魂。
羽裳给他擦洗干净去取了干面巾，回到塌旁时小丁满已经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小少爷害羞啦？要擦干才好。”羽裳幽幽笑道。
“凉。”他小臂遮着双眼，轻轻回道。
羽裳没有理会，探手就要揭开被角。
“阿姐......”小丁满赶忙推开她，一脸的羞红。
羽裳来不及理会，给他擦干盖好，轻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起身去梳洗。
这丫头，到底是结过婚了。
小丁满撅着屁股趴在被窝里，把脸埋在枕头上，不只是生气，还是在努力冷静。
羽裳啊羽裳，今天是真的胆子大了，梳洗后居然没熄灯，之前不是每晚梳洗后都要熄灯才开始擦洗么？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成熟的灵魂拘谨在了稚嫩的身体里，身边还不停的在给你上演虚拟现实大片，法海来了也受不了吧？
“小少爷，莫不是已经长大了，不愿要小奴贴身睡了么？”羽裳擦洗完，爬上床榻坐在小丁满身旁，略带幽怨。
糟糕，这他妈还让不让活了。
“小少爷......”
羽裳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睡着了，慢慢掀开被子把他拎了起来。
“我的小少爷还真是本钱厚实呢。”她红着脸打趣一句，掀开锦被搂着他侧身卧好。
“所以阿姐也喜欢么？”反正也这样了，谁怕谁。小丁满心一横，开口问道。
羽裳愣了几秒，淡淡叹了口气，“小奴不配，小奴不干净。若是在别的府上，小奴只配做小少爷的美人盂，或者是......美人纸......”
这轻轻一句，小丁满听出了无奈，也听出了悲凉，甚至是些许的庆幸。
“阿姐做美人就好，是干净的美人。”小丁满抓着她的耳朵，笑得人畜无害。
“只有小少爷看得起小奴了。”她苦笑一声，随即被宠爱浸透。
小丁满揉揉她的面颊，抬头亲在了她的唇上。
这个亲亲融化了羽裳的所有委屈、不赶和无奈，使她心里只剩下欢愉。
她笑了，很轻松的笑。下人的规矩不允许她爽朗大笑。
她如小鸡啄米一般抚着小丁满的头将他脸上亲了个遍。
“阿姐的舌头是红红的么？”小丁满盯着他的唇，痴痴问道。
羽裳点点头，缓缓吐舌给他看。
小丁满稍稍探头，深深闻了闻。
“啊~小，小少爷，小奴还没舍得漱口，不干净......”羽裳绛紫着脸。
羽裳慌乱一番，继而娇羞不止，又带着许多憧憬。很快，她又冷静了一些。
“小少爷日后切莫这般戏弄其他人，被老爷和夫人知晓了定会被训斥的。很快府上就会聘来侍女......”
小丁满轻轻捏住了她的嘴巴，“阿姐都不知道自己香香的，对不对？”
羽裳微微一怔，理了理额间的碎发，轻嘟着嘴，“小奴不干净......”
“阿姐是干干净净、甜甜的美人。”小丁满搂着她的脖子，轻松安抚。
“小，小少爷......赶紧长大吧，这世上也只有小少爷疼惜小奴了......”羽裳呼吸慌乱，委屈抽泣，紧紧抓着他的后背。
“小满长大也会保护阿姐的。”小丁满身子一软，困意来袭，嘟囔着回了一句便睡了过去。
没办法，这身子骨，真扛不住啊，原来动动心思也能消耗体力。
小丁满不知道这一夜羽裳是怎么过的，原本还担心她可能会夜不能寐，但没想到醒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精神焕发的羽裳。
自此以后，羽裳的状态逐渐向好，也慢慢稳定了下来，小丁满的煎熬却日渐加重。
几个月后，小丁满庆生，丁府上下又是热闹的一天。他从父母和外公给选出的十几个备选侍女中选了四个年龄小、有眼缘的，又挑了六个顺眼的丫鬟。次日便搬到了后宅东跨院，按照卫芙的指示开始独院生活。
羽裳也被安排在了东跨院，成了十五岁的老妈子，尽管每天还会陪床，但院里多了四个侍女，每天都会有个侍女和她一起睡在小丁满的榻上。
又是两年，庆生后，家里来了两个先生。
一个已过不惑之年，须发斑白，一身腐儒气，姿态傲气的很。
另一个弱冠年华，身姿娇柔，自带仙气，睥睨之姿掩映着贵气。
丁府正堂，卫子农端坐正位。一男一女两位先生分坐两侧，丁文元和卫芙在二人下首落座。四位侍女立于身后，陪小丁满站在堂内。
“二位贤能，我儿愚钝，但已至开蒙之年。承二位贤能抬爱，愿意入府启蒙我儿。丁某阖府上下感激不尽。”丁文元开心于卫芙的妥协，允许小丁满拜入丞相府奏曹许丹阳门下。
“贤弟无需客气，你我故交已久，愚兄于公府又曾得安国公照拂，如今为自家子侄开蒙授业自是责无旁贷。”许丹阳看似对卫子农恭敬有加，但神色中的傲气实难遮掩。
“我儿小满七月便开言，八月能踱步，周岁已开院自理。阿爹见我儿跳脱灵动，忧心他疲于管束，便着我寻来青月真人与大人一同管教，还望大人切莫怪罪。”卫芙生于国公府，自是对待人接物信手拈来，赶在丁文元开口前抢声一句。
“府上诸事有国公操持，自是皆尽妥当，自家事不敢多心。”尽管吃瘪，许丹阳不敢放肆，怯生生瞥了卫子农一眼。
“好了，孙儿大喜之日，快些行拜师礼吧。”卫子农懒得计较许多，沉声说道。
丁文元赶忙点头称是，吩咐下人在正堂悬挂了帝皇画像。
对许丹阳行的拜师礼倒也简单，先是正衣冠、盥洗，拜过帝皇像，奉拜师帖给他，行跪拜礼，奉茶后许丹阳训几句话，又送了一支毛笔给小丁满，仪式便圆满结束了。
而青月真人的拜师礼更简单，奉上写了生辰八字的拜师贴再扣头奉茶，收了她回赠的一枚玉佩便完成了。
前后半个时辰的拜师礼，许丹阳占了八成的时间。
这货架子端的稳，话也多，回礼寒酸。青月真人人美话少，规矩不多，回礼厚重。
第一轮交锋，青月真人完胜许丹阳，设宴时小丁满也屁颠屁颠的坐在了青月真人身旁。
“二位贤能，书房设在东院，明日起我儿便交予二位贤能，伺候便有劳二位了。西院备了客房，如有所需随时吩咐吓人便是。”几轮敬酒之后，丁文元客气道。
“贤弟放心，自家子侄，愚兄定会尽心竭力。”许丹阳回道。
“本尊与小满同居于后院便好，授课也无需在书房。”青月真人神色淡漠。
“如此......也好，侍女们尚幼，我儿也未曾招募伴读。真人在我儿院里未有不便，只是日后要屈尊真人了。”卫芙反应敏捷，笑着回答。
丁文元自然知道夫人是怕许丹阳出言辩驳，默契地给他添了杯酒再敬一杯。